但是金城絕連連搖頭,「燕子的脾氣倔強,郡王也是性如烈火,這兩個人若是湊住一起,您就天天煩惱家事吧。」
沉吟一瞬,朱棣問:「莫非燕子心有所屬?前次我看她入宮和皇后聊天,好像總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她看上誰了?要不要朕為她指婚?」
聞言,金城絕倏地臉色一變,「如果萬歲知道她的心上人是誰,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
「哦?」朱棣挑起眉毛,「那我更要聽聽了,總不會是方孝孺、黃子澄那幫人吧?」
赫然抬起頭,金城絕秋水般美麗的眸子中,此刻閃爍著點點寒意,「那群迂腐不化的老頭子早已是萬歲的刀下鬼了。這三個月來讓萬歲最費心尋找的人是誰?萬歲難道要草民提點嗎?」
朱棣猛地一震,剛才還笑吟吟的神情頓時凝結起一層寒霜,一個名字從牙縫中狠狠擠壓出來。
「蕭離——」
*** *** ***
在應天府的郊外有一個寧靜的小山村,因為深處群山之中,所以這個小山村隔絕在戰火之外,也才得以保存。村中的人過的是男耕女織的寧靜生活。
清早,當馬兒剛在樹上嘰嘰喳喳叫的時候,一個胖呼呼的心男孩就蹦跳著跑到一個院子裡喊,「阿卡!太陽曬屁股了!快起床啊!」
院子裡正房那間屋的窗戶被人推開,一張明媚如春花般的俏臉露出來,但是秀逸的雙眉卻故意堆蹙在一起,「吳小胖!說了多少次,不要這樣沒大沒小地叫我,要叫『阿卡姊姊』。」
「哼,我才不要,我娘說妳一天到晚上樹下河,像男孩子一樣。」吳小胖理直氣壯地說完又央求,「阿卡,咱們出去玩會兒吧,我看到右邊山上有一棵好高好高的樹,上面有個大鳥窩,說不定是老鷹住的呢。」
阿卡笑道:「老鷹才不會住在這種小山裡,八成是烏鴉的窩。你等等,我梳洗好就出來找你。」
當她換好衣服,隨便將頭髮梳了梳就跑出房門時,卻迎面撞上一堵高大的「肉牆」。
「哎喲!」
「妳要去哪裡?」
低沉又有共鳴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她心知不妙,仰起頭笑嘻嘻地用笑臉打發眼前人。「出去……出去走走。」
「不要又跑出去玩。」肉牆一拉她瘦小的肩膀,將一捆重重的柴火丟在地上,「該煮早飯了。」然後將她推進屋裡。
「唉,你知道我不是做飯的料。」她愁眉苦臉地看著屋子一角的鍋灶。
「我沒要妳煮。」肉牆男逕自走到那個角落,點了火,洗起米。他早就有覺悟了,要想在這裡住得久一點,事事都只能靠自己,牆壁上那一大片烏黑的焦痕就是前日讓這丫頭炒菜,最後被火焰燒熏出來的,幸虧他當時在院子裡,趕得及救火,否則整間房子都要被她燒了。
「你真好!」阿卡歡呼一聲從後面抱住他寬厚的後背,將下巴枕靠在他肩頭,柔聲說:「我就知道,把我的命交給你是沒錯的,你肯定不會讓我吃苦。我老爸要是知道我找了你這麼一個體貼細心的老公,他肯定要殺雞宰羊,燒香拜佛,磕頭謝恩了。」
男人歎口氣。「他如果知道我現在餓著肚子給妳做苦力,會更加同情我。」
「我知道你很辛苦,所以我已經正式拜隔壁的王大嬸做師父了。」
「王大嬸?」他不解地回頭,「她能教妳什麼?」
「教我做衣服啊。」她雖然性格爽朗,此時卻還是露出一絲少女的羞澀,「你看你,一直穿著這兩件破衣服,倒是我整天漂漂亮亮的,你知道別人都說我什麼嗎?說我是個只知道打扮自己的輕浮女孩子,早晚有一天攀到高枝,會把你一腳踹開,就像潘金蓮一樣,所以我一定要幫你做件新衣服,把你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讓他們再也說不出我的壞話。」
他又歎口氣。「妳只要每天乖乖待在家裡,不要跑出去惹事,我就感激不盡了。至於新衣服,我無所謂,在這裡不要穿得太招搖,妳還怕錦衣衛找不到嗎?」
阿卡的笑容頓時一沉,「所以我才會天天出去啊。我想打探一下外面的動靜,希望燕王……哦不,現在他是永樂皇上了,我希望他不會把你的叛逃當回事,任你自生自滅,這樣我們就可以過踏實的日子了。」
「縈柔……這樣過日子,妳真的不覺得苦嗎?」輕輕捧起她嬌嫩的面容,這樣一張美好的臉應該是養在大富之家,被人錦衣玉食地呵護著的。當年他第一眼看到她時,就知道她以前一定是在一個很好的人家,受過很好的教育,才會有那種清貴之氣。
伸出雙臂搭在他的肩頭上,她輕聲道:「我若是覺得苦,當初就不會選擇跟你走了,別再問我這樣的話,好嗎?那會讓我覺得是一種侮辱。」
她,謝縈柔,宮中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宮女,和這個曾經是錦衣衛頭領,又是燕王安插在建文帝身邊的心腹間諜蕭離,在燕王朱棣攻破應天的那個晚上,叛逃出走。
逃出皇宮後的朱允炆找到一些舊臣,在他們的安排下雇了兩條大船,和他們偽裝成商人的模樣,帶著謝縈柔給他的救命地圖順江入海,離開了大明的疆土。
蕭離和謝縈柔本可以和他一起逃,不過卻選擇了暫時留下,隱居在距離應天不過幾十里外的小山村中。
比起流亡天涯的日子,他們更希望能做一對普通的農家百姓,並相信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蕭離忙了半天,終於將熱騰騰的早飯端到桌上。
謝縈柔早就忍不住了,聞著那撲鼻的香味,一個勁兒地讚賞。「蕭離,你真是做飯的天才,看不出你一個大男人,這麼會做飯啊。」
蕭離一邊幫她盛粥,一邊說:「當年我隨燕王打仗的時候,經常要和戰士們一起煮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