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當然,當然。」看到金城絕向她使眼色,她立刻連連點頭,卻沒發現道衍看她的目光在那一刻變得極為詭異。
「丫頭,既然妳知道朕要遷都,那朕再來問妳,知不知道朕為什麼要遷都?」朱棣繼續就著這個話題發問。
此時想再問金城絕也來不及了,她只好硬著頭皮,就自己知道的歷史知識小心回答,「北京是萬歲長年生活的地方,自然對那裡難以割捨,更何況北邊那群不知死活的蒙古人老是想趁機偷襲我大明邊境,如果萬歲能親自駐守邊關,自然可以震懾敵軍,壯大大明國威。」
見朱棣頻頻點頭,金城絕的表情也十分緩和,謝縈柔猜自己說中了他們的心思,於是一笑。
「不過,遷都之事太大了,一是建都時間少說也要十年,二是北方並非糧產之地,一旦遷都,北平的糧食供給會是大問題,這些事情萬歲都要考慮。而且,海上的防禦也不可掉以輕心,若能成立一支強大的海軍,對大明及後世是有很大好處的。」
此話一出,屋內的人都面露驚詫之色,道衍淡淡說道:「金城夫人的見識果然不同於一般女子。」他的聲音像是一道劍鋒,又帶著逼人的殺氣。
她搖頭一笑,「我只不過喜歡道聽途說別人的話,然後轉述罷了,您可千萬別當真。」
朱棣在屋中又坐了會兒便說要回宮,金城絕和謝縈柔在後面相送,走出幾步後,他忽然說:「對了,前些日子有人向我建議,應該給母后建一座敬生塔,只是不知道該選在哪裡,選了好久朕都不滿意,你走南闖北,覺得哪裡風景最好?」
這話原本是對金城絕說的,但謝縈柔隨口搭了一句,「是報恩寺嗎?就在本地豈不是最好?」
道衍又回頭看了她一眼,「那妳覺得地磚鋪什麼材質的才好?」
「青花嘍,大明的青花瓷是千秋萬代磨滅不了的藝術珍品。」她在二十一世紀是賣古董出身的,對青花瓷器曾經深做研究。
永樂時期建造的大報恩塔,所用地磚就是青花磚,這座九層八面琉璃寶塔是大明朝留給後世的一大奇跡,只可惜毀於太平天國時期。
她無緣見到這座寶塔的真面目,一想到可以親眼見到它的建造過程,不禁有些興奮莫名,全然沒留意到自己說的話是否已經為她招來殺身之禍。
不經意的掃了眼四周,謝縈柔驚訝地發現,和朱棣同來的隨侍中就有那個姓魏的錦衣衛,當金城絕送朱棣出門時,她瞥到那個人悄悄遞給金城絕一張字條,而金城絕不動聲色地收了起來。
她心頭一緊,便更加留了意。
等朱棣的人馬都走光了,金城絕走過來問她,「今天做了什麼?」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無非是吃喝睡覺,做金城夫人實在很容易,也沒別的事情可以做。」
他斜睨著她,表情很矛盾。「妳的反話說得越來越動聽了。心中在想什麼?想出去走走是嗎?妳若是開口求我,我可以放妳出去一天。」
她意有所指的說:「不必,這裡很好,抬頭就能看到四方天,多抬頭看看便會心無雜念,一點壞心眼都生不出來。其實你也應該多抬頭看看,活著就不會那麼累了。」
見他臉色一變,她也不管,快速走向內院,聽到金城燕對下人說話的聲音。
「今天晚飯不必做我的,我不回來吃。」
她要出去?是不是去蕭離那裡?謝縈柔立即堆笑走過去,試探地問:「燕子,妳要去逛街嗎?能不能幫我帶一盒香粉回來?」
金城燕鄙視地掃她一眼。「抱歉,我不是去逛那些脂粉店舖,而是去死人墳墓堆,那裡有什麼要我帶回來給妳的嗎?」
她一愣,又笑,「那就不必了。妳是去祭拜什麼人嗎?」
「與妳無關。」金城燕甩頭就向外走。
依稀間,她聽到金城絕低低的聲音。「燕子,妳又去找他?」
「你管不著我!」金城燕倔強的聲音很快飄得更遠了。
毫無疑問,金城燕的確是去找蕭離,那她為什麼借口說要去什麼死人墳墓堆?
謝縈柔稍一凝思就恍然大悟。莫非蕭離已經被調去負責守皇家陵墓了?這就難怪金城燕會說連晚飯都不回來吃。
朱元璋的陵墓位於應天東郊紫金山南麓的獨龍阜玩珠峰,一來一回要耗費不少時間。
但是蕭離怎麼會被調去鎮守皇陵?這也是金城絕安排的!
只聽外面又傳來管家的稟告。「公子,萬歲請您現在入宮一趟。」
不一會兒,外面悄然無聲了,她輕步走到金城絕剛才所在的房間,四下環顧了一圈,卻找不到他拿的那張字條,她只思索了一瞬,就陡然跑回自己房間。
四周無人,靜悄悄的,她將身上的盛裝一一除去,將臉上的脂粉擦抹乾淨,從無數華麗繁瑣的衣裳中找出一件較簡單的換好,穿過照影橋,來到牆下。
牆根的旁邊是一棵參天大樹,這麼多天來,她已經無數次留意過了,此時四下無人,她再無猶豫,身子一蹦,抱住大樹樹幹,幾下就翻到樹冠頂部,藉著巧勁,翻山高高的圍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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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孝陵是朱元璋生前親自為自己選址督建的一座皇陵,埋葬著他及他的妻子馬皇后。
當謝縈柔來到這裡的時候,天色已經變得昏黃,四周除了一些零星從山上退下來的士兵工匠之外,鬱鬱蒼蒼的青山上到處都是已經建成和還沒有建成的建築群,根本無從找人。
一些在周邊守陵的軍卒厲聲對她喝斥,「丫頭,要玩去別處玩,這裡是皇陵,不許人私自上來的,明白嗎?」
她從袖子裡拿出一小錠銀子塞到那士兵手裡,故作天真爛漫地說:「這位兵大哥,我不是來玩,而是來找人的,我表哥剛剛調到這裡,我娘讓我來看看他,您知道他在哪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