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開桌上的水晶相框,望著內層那張殘破的照片。那曾經是他最深愛的人,他曾以為自己的心為隨著她的死亡而逝去,但為什麼現在又和當時一樣,看著曉韜在別人懷裡,想像他們的進展,就讓他一肚子火。
「康儀……」他緊抓著照片,痛苦地低吟,陷入十年前的回憶…………
「悍,你明年要考研究所吧?」
「我會到美國念,你也一起來吧!」他下了床,倒了杯水給她。
康儀皺起眉,一臉為難。「去美國唸書要花不少錢耶!」
「我爸都說願意資助你了,為什麼你還這麼固執呢?」他調皮的伸手劃著她胸前那淡紅色的菱形胎記。
「但畢竟不是我的錢啊!伯父對我很好,但我真的不能接受。」
「有什麼關係?他們都很喜歡你,我們也交往這麼久了,為什麼要分彼此?」
「你不懂。」她嘟著嘴抓住他的手,禁止他繼續非禮下去。「我們家並不富裕,能讓我念完大學就很吃力了,現在我怎能拿著別人的錢自己跑到美國去。」
「依你的成績,回台灣之後就能報答你的家人了,為什麼你這麼死腦筋?」
「那是未來的事啊!可我家現在就……」她父親在她國中時就離家出走,隔天母親才知道,他在外頭欠下一千多萬賭債,一走了之,將那份沉重的負擔就這樣丟給母親,和他們姊弟三人。
母親開始兼差,除了還債,為了維持這個家,不知道兼了多少份工作,而她,為了不成為母親的負擔,努力唸書,總是全校前三名,拿獎學金繳學費。當她高中讀完,想馬上出社會工作幫母親分擔辛勞,母親卻又希望她將大學念完。
「唉,好了好了,每次講到這個就一定會吵架,別破壞氣氛了。明天世承生日,說什麼要盛大辦慶生會,那人就是好大喜功,怎樣?一起去吧!」
第8章(2)
隔天,他們來到簡家,在那間豪華如城堡的大宅中,康儀頭一次見到這麼富麗堂皇的宅第。雖然她常到閻家作客,但閻父閻母不喜歡張揚,因此閻家雖然高雅,卻又不至於富麗如皇宮。而今,當她踏入簡家,才知道什麼叫做皇宮。
「來,我跟你介紹,這是世承的父親,他看著我們長大,也是我乾爸。」
「簡伯伯好。」
「你就是阿悍的女朋友,他可是常常提起你呢!說你聰明又端莊,常常拿獎學金。」
康儀微微一笑。眼前這名中年男子一派溫和,和簡世承有幾分相似,但多了股深沉。
閻悍絕對想不到,因為這場慶生會,居然改變了他們的一生。
自此,康儀減少了與他相處的時間,除了學校外,她鮮少與他見面,他一再逼問,康儀才告訴他,自己正在工作存錢,為了要和他一起去美國。
「你想去,我父親可以幫你啊,為什麼你要把自己逼得這麼緊呢?」
「悍,你還是不懂吧!」她沒看他。「我想靠自己的力量,從小我就是這樣,你早就知道的。」
她就是這麼固執,卻又勇往直前,最後他只能妥協。「好了,真是怕了你,那你在哪裡工作?至少讓我知道,我怕你有危險。」
她突然全身僵硬。「在……三簡伯伯公司幫忙啊!你知道的,就是助手,幫大家影印打字什麼的。」
「在簡爸家啊!」他鬆了口氣,「你怎麼會去津城呢?想要工作,我父親也可以安排啊!」
她的表情有點複雜,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最後含混著說什麼已經習慣那裡的工作,要他別想太多。
他當時一定是太年輕,沒發現她眼中發出的求救訊息。
他們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甚至在一起時,他想抱她,她總是哭著拒絕他,他不知為何會這樣,想問清楚,卻總不得其門而入。
到了下學期,他賭氣不和她聯絡,她也像在人間蒸發似的消失不見,甚至不再到學校。這其實非常古怪,但他就是拉不下臉回頭找她。
終於有她消息的那天,他課上到一半,警察到教室找他,並告訴他康儀死了。她死在一間密醫的手術台上,為了墮胎,卻因為手術感染,她再也不會醒過來。
她死了?怎麼會?她墮胎?為什麼?像海浪般的震驚朝他襲來,她失去音訊的三個月,她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他不去找她、關心她?她甚至還懷孕!
警方說,她懷有兩個多月的身孕,但他早已和她沒有聯絡,所以孩子絕不是他的。為什麼她什麼都沒說?她到底遭遇到什麼事?
當他到警局認屍時,不敢相信那永遠沉睡的臉龐會是他心愛的人,望著錯落在她身上的新舊交錯的傷疤,這是他所陌生的軀體。他不相信那是他心愛的康儀,直到他看到她胸口那指甲大的粉紅色菱形胎記,逼得他只能接受這殘酷的事實。
他開始收拾著她的遺物,才在她的日記中發現真相。
她為了籌錢與他一起去美國,便到津城工作,因為簡煜平承諾給她較有挑戰性的工作,相對的,薪水也會比較高。她一向是個認真盡責的人,對這樣的條件不疑有他。沒想到,簡煜平對她伸出了狼爪,並且為了封住她的口,替她家還了龐大的債務,另外又用毒品控制了她弟弟。
他原以為康儀的冷淡是因為不再愛他,但從日記中卻讀到,她對他仍然存在著愛意,卻又不願意讓他為難,獨自承受這所有痛苦,又作著等這一切過去,只要存夠了錢,就能離開這種生活的夢,卑微得令人心痛。
當他發現一切真相,瞬間他失去了所愛的人與他所信任的人,像是發了狂似的跑去找簡煜平理論,卻被他斥為荒謬,說單憑一本日記就來指控他,是天底下最蠢的事情。
閻悍拿著日記找律師想要提出告訴,至少為康儀的死做點什麼,但他太年輕,唯一能證明簡煜平罪狀的日記,卻讓簡煜平收買了年輕而貧窮的律師毀滅了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