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她微瞇起眼,仰望著遠方。「我彷彿可以看見自己被你女朋友毒死的畫面。 」
「女朋友?」他根本忘了有這麼一號人物存在,愣了一下才想起。「喔,女朋友是女朋友,朋友是朋友,沒問題的啦!我絕對是把朋友擺在女朋友之前,她們都知道的。」
她們?也就是說她被毒死的可能性愈來愈高?
「還是先報備一下吧!畢竟……」她也是女人。
「朋友是不分性別的,不用想那麼多。」她話沒說完,不過他猜出了她的考量。
范柏青喜歡熱鬧,所以就算談戀愛也不搞兩人世界、你儂我儂那一套,如果女人無法接受他總是有一堆朋友當電燈泡,抱怨東抱怨西,只會把他嚇跑。
這個男人,受不了太沉重的氣氛,凡事都以『好玩』為優先考量。
戀愛不快樂、下輕鬆,幹麼談戀愛。
「喔。」
「下班你就跟我回家看看,喜歡的話這個週末我幫你搬家。」朋友有困難,只要他幫得上一定兩肋插刀的,沒有第二句話。
「嗯。」
「嗯是什麼意思?」他瞠大眼。「是同意了嗎?」
「嗯。」她再次點頭。
「哇——」他站起來,拉起她開始轉圈圈。「那以後我們就是室友嘍!」
他喜歡她給他的答案,喜歡她揚起唇角,帶著溫柔的笑意,輕輕地點頭,即使只那樣地輕描淡寫卻是一種全然的信賴,說真的,他受寵若驚。
這時,馬雅和隋愛玲從大門走進來,看見兩人手牽著手的畫面。
「辦營火晚會?跳起土風舞?」馬雅放下包包,環臂盯著范柏青怪裡怪氣的舞蹈。
「從下個星期開始——」他摟上柳云云的肩。「我和云云就是室友了。」
「有女朋友的人,怎麼還這麼愛找室友。」隋愛玲笑說,似乎這不是范柏青頭一回發神經。
半年前隋愛玲母親過世,范柏青也邀她一起住,她知道他是擔心她想不開,要她暫時離開充滿和母親一起生活的記憶的房子,不過,她有男朋友,不可能答應她跟男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這個男人,不甘寂寞,不安於室。」馬雅說。
「沒錯。」隋愛玲附和。
馬雅和隋愛玲都明白,范柏青邀請柳云云一起住必定有他貼心的考量,也因為明白他就是一個這麼nice的男人,她們才會放棄廣告公司打下的基礎和高薪,跟著他一起創業,每天累得像狗也毫無怨言。
「那這個星期六晚上到我家吃飯,慶祝云云搬新家,叫日本料理到家裡吃好了。」他看向柳云云。「怎麼樣?」
「都好。」
柳云云接受了范柏青的善意,接受了他為朋友著想的體貼,並不是因為他描繪的生活有多豐富、多美麗,而是他那雙一如童年記憶中清澈正直的眼眸和純淨的心靈。
她不忍心拒絕他。
也許范柏青並不知道,對她而言,他一直是個很特別的朋友,在國小畢業,她隨著母親搬到台中後,仍以一種很難理解的份量存在她的記憶中。
她不確定心動是什麼感覺,也沒想過要發展出友情以外的感情,她只想好好珍惜,珍惜這份難得的緣分。
在見過太多人間的悲苦,她嚮往一個單純祥和的世界,就如身心疲憊的旅人渴望溫暖的火光。
在他身邊,她總是感到安心。
*** *** ***
週末,范柏青特地向朋友借來小發財車幫柳云云搬家,所有家當搬上車居然塞不到車子的三分之一。
「小雲啊,一定要搬出去嗎?我答應過你爸要好好照顧你……」柳云云的三叔站在門口,極力慰留她。
「嗯,我會回來看您的。」柳云云淡淡地說著。
「小雲大了,現在又是老闆娘,生活不會成問題的。」她嬸嬸阻止丈夫再說。「而且現在的房間剛好讓孩子一人一間,省得他們成天吵架。」
「那我走了,你們要多保重身體……」柳云云向親人揮揮手,坐上小貨車。
范柏青發動車子,行駛了一段路,才開口說:「你嬸嬸看起來好刻薄。」
柳云云將視線調往車窗外,沒有回應他句話,瞬間,范柏青感覺她離他好遠、好遠。
「回去稍微整理一下,我們去逛量販店好不好?買些日常用品跟生鮮食品,把我們的冰箱塞滿。」他沒多想什麼,不一會兒又開開心心地提議。
「好。」她轉回頭,微微一笑。
當她對他綻放笑容時,他便寬心了。
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無形的羈絆。當他在相隔十五年後再次見到她,她昏倒在他懷裡,彷彿一根無重量的雪白羽毛飄進了他的掌心,他渴望她就停在那裡,安安穩穩的,抹去眉間的憂傷,放心地待在他身邊。
他對她的感情是特別的,並非異性間那種強烈的吸引力,而是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彷彿一對孿生兄妹,不管相隔多遠,彼此的羈絆是條無形的線,扯動著,終於,在多年後,尋著線,找到了對方。
那種可以全然不需任何理由地相信一個人的感覺,他在柳云云身上找到了。
他需要她,也覺得她需要他,如果有一天他們離開了對方,會感覺到孤獨。
柳云云的隨身物品不多,將衣物擺進范柏青為她新添的衣櫥,一箱書和照片、信件,加上盥洗用品就沒了。
甚至連女性必備的保養品、化妝品都沒有。
「你會不會太清心寡慾了,東西就這麼點?」
「平常會用到的就這些。」她環顧房間,明亮光潔,他特地為她打掃過了。
范柏青突然歎口氣,拉她到客廳沙發坐著。
「云云……」他握著她的手,一臉肅穆。「既然我們要一起生活了,有些事我希望你能記著。」
「嗯。」
「第一、有話直說,不要把事情悶在心裡,我這個人皮厚、神經粗,萬一以後生活上有什麼磨擦,或是對我有什麼不爽,儘管說,大吵一架也沒關係,吵完了,我們還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