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菲雨輕輕頜首。
「有一回我先生受委託,載革命軍的女眷去一處紅十字會的收容所幫忙,那天卻遇到流匪襲擊……他和我兒子都在同一天遇害了。」菲雨一震。
紅十字會。難民收容所。流匪。襲擊。
難道……難道竟是她和西海歷劫的那一次?
事後她只知道總寨的婦女沒有人死亡,卻原來,載她們去的司機父子罹難了……菲雨心中五味雜陳。
這兩次,都是西海生命最重大的轉折點。紅十字會的遇襲讓西海拿起了槍,開啟他踏上戰場的契機。而這次的意外,卻關上了他的前途之門沒有想到,這兩次事件都和綺瑟琳直接間接有了關係……菲雨心頭複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後來洛提先生一直派人來接濟我們,久而久之……嗯,大概就是這樣。」綺瑟琳微低下頭。
菲雨好長一陣子沒有接話。阿比塞爾為這略長的沉默回過頭,看見妻子的表情,眸底隱隱透出擔心。
菲雨對他安撫地笑一笑。
「綺瑟琳,對於其它事我並不關心,我唯一關心的人是西海和令弟。」她轉向對面的女人,溫和地道,「或許在很多人眼中,西海是一個加害者,但是在我心裡,他和令弟一樣都是受害者,只是兩個人受傷的地方不同。令弟傷了身體,西海傷了心。」
「我明白。」綺瑟琳輕輕歎了口氣。
「當然,這不能做偽西海傷人的借口。幸好我今天接到通知,令弟的情況慢慢在好轉了。」菲雨看著她。「西海應該對令弟的傷負起責任,哪怕最後要做苦工一輩子來償還,都不該有一絲怨言。只是接下來幾年,他可能不會是自由之身,只好先由我們這些長輩來接手。」綺瑟琳搖搖頭。
「你們做的已經夠了,謝謝你們。」她頓了一頓。「其實穆拉圖不是我的親弟弟,而是遠房的一個表弟,只是現在,我們只剩下彼此是親人了……他不是一個會和人動手的孩子,我想那天多少是受到旁邊的人挑唆。年輕人本來就衝動。才會有這一連串的意外,穆拉圖自己也有一些責任,」
「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們可以安排他到美國接受治療,盡量讓他回復到最健康的樣子。」菲雨提議。
綺瑟琳沉思一下,終於歎了口氣。
「若能如此,那就謝謝你了。以我自己的能力,真的沒有辦法讓他得到那麼好的治療,我真的很感激。」菲雨被她謝得有點汗顏。
「這些醫藥費,等西海將來出來,我會讓他一分一毛都給我還回來,絕對不白白便宜他!」她鬱悶地道。
綺瑟琳不好搭話,只能苦笑。
「除了醫療問題,你還有什麼其它的要求嗎?」菲雨再問。
「我沒有任何要求,只要穆拉圖得到最妥善的照顧就好。」綺瑟琳坦白地看著她。「我比較想知道,你們是否還有其它的要求?」菲雨倩笑,款款地站了起來。
她依然會努力讓勒裡西斯的婦女學會更愛自己,但是她不再急著在短短的時間內改變一切。
她可以當那些湮沒在時間洪流裡,默默奮鬥的無名氏之一。
她會把種子播下去,然後由她自己、她的女兒,以及所有受到感召的勒裡西斯婦女,一起來讓它生根發芽。
才剛出門,一輛車飄了過來,洛提匆匆跳下車,菲雨又好氣又好笑。
「這就來護著美人了,是擔心我們吃了她還是賣了她?」洛提走近了,看她的神情不像在生氣。才鬆了口氣,表情開始靦腆。
「也不是,我……就來看看。」
「我看是先聽到風聲才來看看的吧?」菲雨取笑他。「您請便。我們要回家陪小孩,不做電燈泡了。」她的態度竟然有如此大的轉變,洛提一時反應不過來。菲雨不等他回神,自顧自挽著阿比塞爾走開。
「菲雨……」她回頭一看,發現洛提還別彆扭扭地站在那裡,心頭一軟,走了回來,緊緊地抱住洛提。
綺瑟琳不比雅麗絲美,不比雅麗絲年輕,不比雅麗絲跟洛提的時間久,但是她身上有某種東西,是洛提在尋找的。
無論這段三角關係如何發展,菲雨都不想再追究下去,這不是她應該做的。洛提一愣,然後感動地環住她。
原本兩人都以為對方不願意再和自己如此交心了……「洛提,不管將來你多了誰少了誰,都是你家的事,就是不准不理我。」菲雨臉靠在他肩頭,悶悶地說。
「說這什麼傻話?」洛提笨拙地拍拍她背心。「阿比塞爾要是欺負你,你隨時來找我。那大個兒只是腦袋聰明。其實真的要打起來,我不見得輸他。」
「哼!」旁邊那個被談論的大個兒很不痛快。
菲雨輕輕笑了起來,推開他。
「好了,你進去吧。對了,我已經答應綺瑟琳,等她弟弟狀況再好一點就送到醫療更先進的地方,將來你們這幾個哥兒們就算窮到當褲子,也不可以輕忽人家。」末了,她恨恨加上一句。
「大不了叫西海出來以後去賣玉蘭花籌錢!」洛提溫柔地摸摸她的臉。
「知道了。」啊!心軟的菲雨,紙老虎的菲雨,他的小妹妹菲雨。
菲雨微微一笑,挽著阿比塞爾的手臂離去。
「阿比塞爾。」
「嗯?」
「我想過了……如果有一天,你也要娶個二老婆的話,我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
某人哭笑不得。
「不過。我太愛你了,我怕我還是無法一下子就離開你。」
「這種事連想都不必去想。」某人很不爽。
「我也不知道我會怎麼做……」某人的老婆還是認真在想。「嗯,我想我一定會鬧得你雞犬不寧吧!沒錯,就是這樣!你不要以為你哪天變心了,我會那麼容易就閃開,讓你們雙宿雙飛,門都沒有!我一定要鬧得你連進她的房間都沒機會,讓她夜夜獨守空閨,然後鬧啊鬧啊,我對你的感情就會越鬧越藩。等到我真的可以完全不再愛你的那一天,我就能放心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