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依盼自然是易了容的,當下面無表情地低下頭。
「我看這丫頭不大靈光,不如賣掉吧。」甄員外皺著眉打量在角落的雁依盼,「這兒廚房要粗活人手,我用五兩銀子買下好了,也算是幫大人的忙。大人在外奔波需要人照料的話,我府裡有不少漂亮俐落的丫頭,任大人選。」
「這倒是個好主意。」景四端居然欣然同意。他指著幫忙倒酒、剝水果、拿點心的幾個歌妓,笑道:「可惜我沒錢幫你們贖身,要不然,全都買下來當我的丫頭,天天就唱歌給我聽,啥事也不用做,多好!」
「大人真愛說笑!」
「討厭,哄我們開心來了!」一時之間,巧笑撒嬌聲此起彼落,好好一個員外府上的大廳,就像是如意樓一樣。
「若大人喜歡,儘管選,贖身的銀子,小人幫忙張羅便是。」有人拍馬屁拍得極為賣力。
「是嗎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而有人還真厚臉皮
爽朗笑聲中,雁依盼靜靜地拿起一盤剛啃完的玫瑰瓜子殼,趁眾人相談甚歡、沒人注意她之際,一古腦全倒進剛剛開封的一罈美酒裡。瓜子殼迅速沉入壇底,神不知鬼不覺。
啊,旁邊廊上養著黃鶯兒。正好,鳥吃的小米不如也加一點進來——
要把她賣到廚房好,就先讓他見識一下自己的手藝!
第5章(1)
在此的數日後,甄員外果然言而有信,包下了城裡最昂貴的飲宴場所,精心預備了豐盛筵席一隻為招呼貴客。
景四端自然是貴客之一。他欣然赴約去了。酒菜極佳,東道主招呼得無微不至,只不過,一直等到起更時分,另一位嘉賓卻沒有現身。
又幾日,非常過意不去的甄員外再度安排了會面。這一次,改在有名的青樓水悅閣。
這回趙爺是出現了,只不過打個照面,停留沒多久就匆匆離去。驚鴻一瞥,景四端根本沒機會跟他多談。
然後,又約在城西的鳳來居,由名妓掛牌領軍的昂貴場所,花去甄員外一大把的銀子,但趙爺再度失約。
幾次下來,景四端對這位趙爺的戒心更重了。此人深諳兵法的虛實之道,就是不讓人摸清底細。
加上趙爺對「生意」絕口不提,幾次約見下來,就只喝了幾杯酒,談了幾句不著邊際的應酬話,狠狠敲了甄員外這肥羊的竹槓。景四端還是束手無策,不得其門而人。
「有這麼難辦?」聽他輕描淡寫敘述會面過程,雁依盼這個丫頭很乖巧,在旁邊靜聽,為「主子」分憂解勞,一面倒著茶。
只不過哪有丫頭像這樣倒了茶是自己坐下喝了,主子還得順手幫她遞過茶點的
「是真的滿麻煩的,又不能打草驚蛇。這人比我想像的更難纏。」景四端難得正經,微微皺眉,深思著。
「今晚是約在城南的紫苑吧不如這樣,帶我同去如何我也想見見這位神秘的趙爺。」
幾次飲宴下來,雁依盼當然不在宴客名單中,這次提議自然也被輕鬆幾句話給打了回票——
「哪有爺兒們逛窯子、喝酒作樂還帶丫頭的不成。」眼看時辰差不多了,景四端準備出發去赴宴。雁依盼尾隨,一路送到房間門口,還在努力說服。
「那……我易容成男的,就說是你遠房表弟,總可以一起去了吧?」
「這會兒才突然跑出來個表弟,你當甄員外或趙爺是瞎子還是呆子嗎?」景四端搖頭否決。「別異想天開了,我去去就來。若真有什麼新進展,回頭再一五一十告訴你便是。」
「你真的會全告訴我嗎?」她不甚相信地追問。
「當然會,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還敢問他什麼時候說過老實話雁依盼不以為然的眼神逗笑了景四端。
「好了,別一瞼哀怨的樣子。」他忍不住就是要說兩句玩笑話,「不過一個晚上而已,就這麼離不開我?」
水眸瞇了起來,開始閃爍危險的光芒。她冷瞪著他。
「我也挺捨不得的——」有人真的不怕死,得寸進尺地伸手捏了捏嫩嫩的臉頰,依依不捨。
「滾吧你!」雁依盼用力一推,高大身子被推到門外,隨即,門重重關上。
景四端的笑聲,老遠都還聽得到。這人越來越痞,枉費了一副堂皇瀟灑好相貌,骨子裡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光想就知道,今夜他一定又是醇酒美人,樂不思蜀;紫苑可是遠近馳名的銷金窟
雁依盼實在不懂,男人談生意,為何一定要在妓院、酒樓滿腦子都是美酒跟女人,還怎麼做正事
其實景四端也不懂。他也沒有滿腦子打著荒淫作樂的念頭,表面上看似輕鬆自若,享受著吃喝玩樂,但心底卻越發謹慎戒備。
為了這位跟朝中大官、皇親國戚都有生意來往的趙爺,他已經造了大半年,還一面暗中悉心佈局,捏造了好幾個不同的身份,比如:流連妓院的花花公子,從奉縣如意樓姑娘們的言談說笑中,打聽出趙爺最近的行蹤,跟花大姊套交情,套出了趙爺不但是花大姊的姘頭,還利用她轉手大筆銀子。
而變成作威作福的小小芝麻官「白大人」之後,到了桂縣,居然從本地首富口中聽出了點端倪——趙爺最近跟甄員外頻頻接觸,有打算要談生意。
直不枉費景四端一路上的追查。雖然之前已經失敗、撲空過不少次,但這次一定要把握機會。
景四端瀟瀟灑灑來到了紫苑,待客的陣仗果然已經擺出來了。作東的是甄員外,作陪的是當家名妓花魁宋紫,加上兩名貴客,不過就三個大男人,整個紫苑卻都給他們包下了。
只見花廳的大圓桌上滿是山珍海味、美酒佳餚。美艷歌妓們輕聲吟唱,窈窕舞妓婀娜旋舞,旁邊如雲的倌人們還一面勸酒布菜,氣氛熱鬧極了。
不過等啊等的,小菜吃了,酒喝了,曲子聽了好幾首,舞也看了好幾段,貴客之一還是沒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