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倩兒是妾生的女兒,娘親又去世得早,不得大娘寵愛的她雖是「垂柳山莊」三小姐,可長期遭到忽略,難免身子生得不夠健壯。
幸好柳半垂相當疼愛妹子,娶進新婦後並未疏於照顧,接攏姑嫂和睦,楊玉扣才和她走得特別近,宛如姊妹一般。
其實這些年她也發現小姑的生長異常,偏偏試了好幾種藥帖仍不見效,甚至讓婆婆說閒話,說是她命中剋夫家,無子又讓小姑得怪病,連婆婆稍有不適、丈夫不喜經商,都成了她的錯。
她有口難言,委屈只能自己吞,也盡量讓自己強悍點,免得受人欺負,心想早做媒讓倩兒出嫁,興許能讓婆婆對她諒解點。
但倩兒這身子……她心想表哥該是個重內涵的人,或許能不介意倩兒的體態,迎娶倩兒,沒想到讓魯清墨壞了局,她才會這般想讓對方退讓。
「興許是妳用錯食材補身了,各人體質不同,用的藥補也不盡相同,妳合用的不見得她適用。」姑娘補成少年,藥方錯了,就是拿千年人蔘當藥引,也是浪費藥材罷了。
「哼,妳別以為我不知道妳是誰,專會下毒害人的辣手毒仙還想學人行醫?」妖女的名頭她早聽表哥提過了,也知道不該自尋死路,但她偏就是不想讓婆婆再為難自己。
魯清墨放聲大笑,神情放肆得讓人恨得牙癢癢,又揚了揚柳枝,讓楊玉扣嚇出一身冷汗。「使毒行醫終歸得摸清人的筋路脈絡,當然多少懂一點醫術,況且不懂藥物又何以制解藥?」
「妳會醫術?」沉穩的聲音揚起,在場三人都回了頭。
楊玉扣驚叫一聲,「表哥。」
「不棄哥。」柳倩兒怯怯喚著。
魯清墨僅僅瞥了他一眼,右手柳枝不放,左手舉杯喝茶,好不愜意。
跟在歐陽不棄身後來到涼亭的柳半垂,一看妻子讓人拿柳枝戳著,連忙想幫她撥開,卻叫好友攔住。
歐陽不棄很清楚,若不是表妹得罪魯清墨,她不該會這樣,這會兒還有更要緊的事得問。
「墨兒,妳真會醫術?」或許柳半垂跟他提的難題能解決了。
「跟我師姊比起來是差上一截,不過小病小痛還難不倒。」這傢伙真會得寸進尺,竟然直喊她小名,但……卻叫她心底有些泛甜。
「妳還有師姊?」楊玉扣訝然,鄙夷的臉上似說著,怎麼一個妖女還不夠,居然有一雙。
「我不僅有師父、師姊,連爹娘也一個不少,哎呀,表妹好純情啊,都嫁做人婦了,不會還以為人是從石頭蹦出來的吧?!」嘲笑的意味濃厚,故意會錯意要對方難堪。
「妳……」楊玉扣看說不過,轉頭求救兵,「表哥,你還想娶這種不知羞的女人嗎?憑我家情兒的出身跟家世,有哪一點比人差了?」
「大嫂,我明白妳是為我好,可是……」不等歐陽不棄回答,柳倩兒猛搖頭,因為她早就有意中人。
想起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她便酡紅了臉蛋,羞答答地欲語還休,藏不住心事的雙眸流露出絲絲情意,像個懷春的小姑娘。
十七歲了,的確到了該婚配的年紀,不過兄嫂不提,她也不好意思開口,等呀等,盼呀盼地,期盼心底的他早日出現。
可是她本來以為自己小有文采,姿容不差,但是一看見魯姑娘的容貌,她頓時失去信心,有此佳色,還有人會注意到她這朵開在野牆邊的小花嗎?
好令人沮喪的對比,她真想讓自己變得更美一些,至少……擁有一般姑娘正常的體態。
她看了一眼平胸,悵然一喟。
「倩兒,妳不必自覺不如,咱們心地良善,豈會不如妖女?表哥只是一時受妖女迷惑……啊!痛!」見血了,她當真不怕惹惱表哥,以柳枝為劍刺向她內裡?!
痛得瞠大眼的楊玉扣這才感到離死有多近,面露倉皇的低視胸口血流而出,驚懼得眼泛淚光。
「妳說夠了沒?口說無憑,不然我幫妳掏出來瞧瞧,看良善的心跟妖女的心哪不一樣了。」這血,紅得真艷麗,是師姊最愛的顏色,也讓她想起……五更腸旺。頓時,魯清墨有些餓了。
「妳……」她臉當下刷地一白,沒了血色。
人沒了心還能活嗎?她不要,不要死,誰快來救救她,冷血無情的妖女真要殺了她,實在太可怕了!
「墨兒,別戲弄她了。」溫潤清音低揚,伴隨著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儒白衣裳的男子揮袖一甩,沾了血的柳枝立時斷成兩截,柳色青青垂落於地。
一沒了束縛,楊玉扣連忙衝回丈夫懷中,驚恐的眼神還未消。
柳半垂終於開了口,「玉扣,我跟不棄不是一再提醒妳,要你別惹魯姑娘,妳怎麼急躁的性子就是改不了?」雖然語氣帶了指責,實則是關心。
「我不就是想幫倩兒……」也幫自己,不然婆婆時時指責她如何剋夫家,她怎受得住。
聞言,歐陽不棄想起剛剛就想問的事了。
「墨兒,妳真懂醫術?」
不管眾人著急的神色,魯清墨慢吞吞的啜了口茶,悠悠抬起眼,直勾勾盯著楊玉扣,笑裡頗含深意。
「你表妹不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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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在場四人,除了魯清墨笑容特別燦爛,以及楊玉扣一臉驚恐之外,其餘兩人的臉色皆十分凝重。
「快喝,趁熱喝才有療效。」安坐檀木椅上,魯清墨笑盈盈的將一盅藥往楊玉扣身前推。
一樣是坐在椅子上,楊玉扣卻惶惶不安的抬頭看了夫君一眼,低頭看著那盅藥,眉頭蹙得更緊。她剛剛才親眼證實藥的「療效」,實在沒勇氣喝下。
「怎麼不喝?是信不過我的醫術嗎?」一早不是挺囂張的,虧她還挺欣賞她這直腸子的個性。
「那個……魯姑娘……」楊玉扣完全不敢再冠上妖女一詞,戒慎恐懼的問:「妳要不要先替我把把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