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定安排何語盈外出拈香,特地去信要歐陽不棄來賀壽前先去與他們會合,就是望他倆回師門前生情意,他好宣佈兩人婚事。
且他跟義女時有書信往來,知道雙螭盤鳳玉珮讓辣手毒仙擄走時,本想靠武林力量擒住妖女奪回玉珮,不料歐陽不棄全程緊跟,他不好大動作阻饒,但現在既已回師門,他安排好的計劃就絕不容許有一絲差錯!
「師父責備的是,徒兒汗顏了,只是情之所至,將軍也陣前棄矛,徒兒與墨兒兩情相悅,實難自持,特來請師父恕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在事情還有轉圜之前,他會為師尊留下情面。
「小小兒女私情豈能與師門大事論斷,師父作主,這件婚事就此取消,從此不再提起。」
似乎早料到他的反應,歐陽不棄淡漠說道:「徒兒已接到爹娘來信,他們深感欣慰,已著手籌備婚禮,近日將寄出請柬,廣邀親朋好友共聚一堂,歡慶這門喜事。」
「好呀!拿你爹娘壓我,你可真是為師的好徒兒!」先斬後奏,他這徒兒可跟他那爹一個樣!
一提到多年不見的同門師兄弟,一臉正氣的沈劍池則顯得有幾分陰沉,目光精爍,看人的眼神特別嚴厲,交織著某種又愛又恨的複雜情緒。
「徒兒不敢。」歐陽不棄也知道氣氛不對,連忙抱掌一曲身,行禮致歉,避開那目光。
他冷哼一聲,負手而行。「口中說不敢,實則早就不把我這師父放在眼裡,就連終身大事也未先知會為師,草率決定,你當真有悔改之意嗎?」
他無子嗣,當年見過歐陽不棄之後,確定他骨質佳,又有神丹護體,是練武奇才,便有了傳位於他的想法,可偏偏這徒弟表面聽話,實則自有打算,不願接下無相門,借口父病身虛,需兒湯藥伺候,二十歲那年一出師門便不曾回轉。
如今都過了六年,若非他趁著大壽之名要他回門拜壽,恐怕再過個十年,他依然雜事纏身,不克謁見師尊,所以他非得趁勢收他為婿不可。
「師父言重了,小兒小女的私密事哪敢勞煩師父操心,你日理萬機,又要掌管門務,恐分身乏術,故而不敢前來打擾。」他說得情理分明,不失敬重。
「既然知曉為師的辛苦,為何逗留在外,不肯回來幫為師分擔一些,你不曉得我對你的期望有多高嗎?」沈劍池故作痛心地予以厲言。
他要無相門發揚光大,更想永保盟主寶座,持有武林權勢,但若傳位之人沒有足以讓人信服的武力跟操守,勢必讓外人欺負,所以他才會想方設法要歐陽不棄接承。
「師父恩情高過山,多年教誨如海深,可身為家中長子,又是歐陽家嫡傳長孫,徒兒也是百般無奈,親恩與師恩難以兩全。」歐陽不棄面有難色,似以愧對師恩而有所自責。
一聽,沈劍池捻著美須冷笑。「你是說師父的教養和器重,遠不及你坐擁雙鳳的父親嘍!」
屠金鳳、屠玉鳳,氣質不盡相同的孿生姊妹,同日嫁予歐陽不棄之父為妻,雙喜入門,姊妹情深,江湖人稱雙鳳。
所以歐陽家名下商號皆以雙鳳棲梧桐為徽圖,用以表徵歐陽家兩位夫人同棲一木,繁家盛業,夫妻和樂,堅貞不移。
歐陽不棄淡笑靜默,提起這事,還是不回話比較好。
「我也不是反對你成親,畢竟你也二十有六了,早該妻妾成群,兒女繞膝。」他特地強調「妻妾成群」。
聽出弦外之音,歐陽不棄謙遜的說:「徒兒不才,難有父親的好福分,但求一妻,余願足矣。」
「沒出息!一個女人你就滿足了嗎?」沈劍池一怒,破口大喝。
「師父終身未娶,堪為表率,徒兒難望項背。」這話也有弦外之音,希望師父聽明白,不要再為難他。
一聽,沈劍池大為震怒。「你竟敢大逆不道,拿我與你相提並論?!」
他不是不婚,而是所愛之人不能與之廝守才獨身至今,未論婚姻。
「師父勿怒,徒兒平庸,拙於口舌,望師父見諒。」
「你要是平庸,就沒人稱得上是奇才,今日召你前來,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我有意玉成你和盈兒的婚事,你自個兒看著辦吧。」他不再多說贅言。
「我已訂親,且該名女子乃徒兒真心喜愛,今生今世非她莫娶。」他不會為了利益考慮犧牲自己的愛情。
「反了,反了啊!」沈劍池怒目相向,「這門親事我不答應,我只認可你跟盈兒的婚事!」
果然生子莫若父,父子倆一樣德性,生來給他難堪,無情又無義!
「人生難得有情人,師父應該曉得不能和所愛之人在一起是何等難受。」這次的提示夠明顯了,他不信師父還聽不出。
「你……你知道什麼?」臉色微變。
歐陽不棄神色平靜,「不,我不知道什麼,只知道想跟相愛之人相守是人之常情。」
「好吧,我們各退一步。」鬆一口氣,沈劍池整理情緒後再言,「盈兒為大先入門,你帶來的那名女子等盈兒懷有三個月身孕再納為妾,雙女配一夫,旺你家門,過幾日我在壽宴上宣佈……」
「不。」
「不?」沉下眼,沈劍池面露慍色。
「師父美意,徒兒斷難接受。」他那倔強妻子也不可能接受的,他永遠記得——她寧死也不跟人共侍一夫。
容不得他人拂逆其意,沈劍池怒以斥之,「盈兒有什麼不好?出得廳堂,入得廚房,溫柔婉約,蕙質蘭心,善於持家又侍親至孝,難得可貴的好姑娘你還有何不滿?」
他養這顆棋子就是為了這事,不容白費!
「我一向待師妹如親妹,不生半絲男女之情。」其實相識多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何語盈的「溫柔婉約」有多虛假,只是無情就沒有戳破的必要了。
「娶妻娶賢,何必在意是否有情,一旦成了親就是夫妻,還怕沒有一點情意嗎?」他不信朝夕相處還能不日久生情,就算沒有情,能成大事就該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