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君山故意揚高聲音,讓遠處莊稼也聽得分曉,越說越露骨,也越說越煽情,什麼閨房內的羞人話語一古腦全傾吐,沒保留的越來越放肆。
他不是個老實的傻子嗎?現在這話像他說的嗎?
樹上的人兒越聽臉越紅,耳根子發燙,最後,實在受不了他的不要臉,嬌聲低喝,「閉嘴!怎麼你一個人還能說得這麼盡興?」
假裝苦盡甘來、喜出望外的杭君山哎呀一聲,歡天喜地的由樹根上躍起,抱著樹大喊娘子,情深意切地表現出癡情男兒的赤誠愛意。
「娘子呀!為夫找得妳好苦,妳想在上頭乘涼就知會我一聲嘛!為夫的跋山涉水,歷經千辛萬苦也要與妳共賞風月。」哇!好高的樹,從上面摔下來不知道會不會摔成肉餅,他到底該爬不該爬?
「閉嘴。」她突然好想念千塚谷……裡的啞巴花!
他連忙佯急地朝上喊話,「那可不行,我不把話說清楚,等會妳一高一低的跑遠了……啊!妳用什麼砸我?!」
天吶!痛死了,她有謀殺親夫的嫌疑。
「球果。」
「妳確定不是磚頭嗎?我腦袋好像破了個大洞,疼得手腳都抽搐了。」
「我力道拿捏知分寸,傷不了你的。」雖說不傷人,可蘇寫意仍擔心地往下一瞧,就怕這傻子真讓她給傷了。
但也忍不住恥笑自己,丟人還怕傷人,她也變了。
「娘子,妳要不要落到地面好說話,我這麼仰頭,頸子都發酸了。」杭君山站在樹下往上望,拉長的頸項直往後仰,腦袋瓜子重得像快抬不動了。
「想說話就上來,我這裡風景好,雲淡風清,春光明媚。」
「什……什麼?要我上去……」他口吃地差點咬到舌頭,大嚥一口唾液。真得爬上去啊?!
「這一點點高度你就軟腿了嗎?但我瞧你抱著其他女人時倒挺威風的。」清冷的嗓音帶了點不快,有些拈酸吃味,雖知是怎麼回事,但想起還是不舒坦。
苦著一張臉的大神醫,唇色一白。「冤枉呀!娘子,我沒抱著她,是她強抱我——」
「你再不上來我就走嘍!你知道我這一蹬又是千萬里遠,你投胎再出世也不見得追得上我。」以他的腳程,多半累死在半路。
一聽她又要如南雁高飛,他急得高喊,「別別別!我的好娘子,我這就上去,這就上去,妳等等我,別又將我丟下……」
手腳不靈活的杭君山攀著樹,笨拙地爬上三寸又滑落一寸,兩腿夾緊大樹幹使勁往上攀,一眼也不敢朝下瞧,磨破了雙掌猶不自知,爬得汗流浹背,搖搖晃晃好不驚險,幾次滑足幾乎往下掉,但仍打落牙齒和血吞,硬充好漢,學著蝸牛慢爬,竟也真讓他爬到上頭。
一見風大,他還真沒骨氣地閉上眼,等著風吹樹搖的晃動過去,忽聞一聲噗哧的輕笑,他驟地睜開眼,佳人芳容近在眼前。
「娘、娘子呀,我終於找到妳了……嗚!好高……妳一定要抱緊為夫,我們生不同時死同穴……喝!妳又欺夫……」不彈小力點,他再怎麼皮粗肉厚也是血肉之軀,哪有不痛的道理。
眉心一紅,不敢放手的杭君山只能任痛蔓延,臉歪嘴抽地哼哀兩聲。
「誰死了,盡說穢氣話。」這麼怕還硬要爬,這點心思讓蘇寫意心上一暖。
唉!暖玉抱滿懷的感覺真好。怕高又怕死的杭大神醫一臉陶醉地抱……是四肢纏成麻花地攬得死緊,纏抱佳人。
輕風拂面,雲白低掠,林間的鳥叫聲清脆悅耳,陣陣果實熟透的清香隨風飄送著,煦陽徐徐,微灑流光。
「娘子,妳這口酸吃得我膽戰心寒,肉跳驚魂,我的心擺了一個妳之後,就容不下其他人了,妳可別再捧醋狂飲,嚇掉我半條命。」當下他真以為完了,因她性烈,自己必定要失去她了。
「我吃醋?」蘇寫意一怔。
「可不是嘛!還整桶醋捧起來盡往喉嚨灌,也不管是不是冤枉我了就悶著頭生氣,讓我又心急又心疼,憂妳酸麻了牙口。」他嘴上說著心疼,可嘴角卻揚得高高的,笑得好不得意。
他娘子終於懂得吃酸拈味了,不再是他一頭熱的狂戀癡迷,叫他怎能不開心地咧開嘴,果熟蒂落笑迎豐收?
「原來這胸悶的感覺是這麼來的……」她低喃。
這吃醋的感覺……當初,她見著董玉華搭上他肩膀時,著實不悅,今日見谷月涵環抱他的腰,更是極為難過……原來是用情已深,這不是毒是什麼?!
「我與大嫂絕無私情,她也不是真愛我到非我不可,她剛和姑母到我家時,瘦骨伶仃的沒隻貓重……」
怕她誤解,杭君山娓娓道來箇中原由。
當時谷月涵確實對他有意,而他也對她頗具好感,但還不到論及婚嫁的地步,他憐惜她,是因為她的確吃了不少苦,值得人家好好對待。
那一日是他二十歲生辰,大夥兒拱著要為他辦一場壽宴,好菜一盤一盤上,美酒一罈一壇開,醇酒佳餚的助興下,每個人都喝得有點茫。
沒想到為了成為杭二少爺夫人,還是表妹的谷月涵竟趁夜摸進他房裡,寬衣解帶爬上床,與醉死的男子翻雲覆雨,春風一度。
「幾個友人胡鬧,看我醉得一塌糊塗便將我往花叢中一丟,讓我一覺醒來滿是蚊蟲叮咬的紅腫,沒一會,尖叫聲便從我房中傳出。」
結果和谷月涵有夫妻之實的男子是走錯房的大哥,於是女子貞操豈能輕慢,不到一個月,家裡便為他們辦起盛大婚禮,拜堂成親入新房。
「眼見未必是實,妳可別再往酸裡鑽,我這一生除了妳之外,不會再戀他人,執子之手,與子白首,我的娘子只能也只會是妳。」
「你真不眷戀?」這世代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以往她不想嫁,沒煩惱過,現在她瞭解自己,斷不可能跟人共侍一夫。
杭君山馬上舉臂立誓自清。「我拿我家祖墳立誓,若有貳心,天雷穿心,劍屍橫野,死後無人埋骨……不,是我杭家一家都無人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