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知道了?」他不信邪。「我可以出機票讓她們飛來台灣看我。」
「台灣也有很多漂亮的女生,幹麼非要在紐約找情人?」換另一種方式勸他放棄。
「洋妞有洋妞的魅力。」他再次湊近她耳畔,曖昧地低語。「身材火辣,又放得開,台灣女孩比不上的。」
意思是台灣女生身材差又愛要矜持嗎?思晴臉頰發燒,不知怎地,總覺得他似乎在暗指她,她的胸部的確不夠豐滿,對男人的追求也總是敬而遠之……
「你看起來好像心有慼慼焉,是不是覺得我說的很有道理?」他又調侃她了。
她真的好想扁他!「你——」
「我怎樣?」
去死吧!
她在心底暗罵,表面卻綻開最甜美的笑顏。「請總裁儘管在這裡好好玩,屬下一定會善盡秘書的責任,適時『協助』您——」
*** *** ***
她喝醉了。
尖銳的笑聲從身後傳來,鍾雅人聽了,立刻凝住對身旁辣妹展露的笑容,往角落的方向望過去。
他沒聽錯,正傻笑的人就是思晴。她一面喝酒,一面嘮嘮叨叨地自言自語,幾個對她有興趣的男人都被她瘋癲的模樣嚇著了,不敢輕易接近。
她怎會喝成這樣?
鍾雅人心疼地歎息,起身走向她。
她又乾了一杯啤酒,抓起立在桌上一個玻璃玩偶,對著那娃娃碎碎念。「你說奇不奇怪?那傢伙明明就是個愛耍賴的男人,根本看不出哪裡厲害,卻哄得對方大老闆開心,他人緣怎麼那麼好啊?好像誰都抗拒不了他的魅力。還有,他為什麼懂那些複雜的技術?我還以為他只會鬼混,沒想到腦子裡還挺有東西的,他以前是都在裝傻嗎?為什麼要這樣騙大家?他還……」
她打了個酒嗝,氣惱地對不會說話的娃娃嘟起嘴。「他耍了我!你相信嗎?我以為他對我有點特別的意思,可是他……耍我!他好過分,壞透了……」
他很過分?壞透了?
聽著她迷濛的嘟囔,鍾雅人自嘲地勾起唇。他承認,今夜刻意帶她來酒吧的自己確實有點壞,但也是為了逼出她的真心。
他希望她為他吃醋,希望她酸酸地阻止自己跟那些洋妞鬼混,但她不但不阻止,還真的很盡責地「協助」他一一記下那些女人的聯絡方式,教他氣結。
他嚥不下懊惱,刻意坐到吧檯去,跟一個又一個美女搭訕,她也一聲不吭,只是獨自坐著喝悶酒。
要怎麼樣,才能讓她願意主動靠近他呢?
他實在拿她無計可施,到最後,依然是他主動來到她身邊。
「思晴,別再喝了,你已經喝太多了。」
他在她身邊坐下,順手接過她手裡的酒杯。
「還我!」她抗議。
他搖頭拒絕,她想伸手過來搶,他將杯子往地上一砸。
「喂!你這人怎麼這麼霸道啊?」她火大了,沒酒可暍,索性一把揪住他領帶,將他拉向自己。「你給我說清楚講明白!你為什麼要騙人?你是不是一直在裝傻?其實你很聰明、很厲害對不對?為什麼要故意裝一副阿斗樣?」
「阿斗?」聽到她將這詞冠在自己身上,鍾雅人又好氣又好笑。
她卻渾然不覺自己正在對老闆不敬。「你知道嗎?我剛見到你的時候,真的很瞧不起你,我還在你奶奶面前說你是阿斗,說我一定會把你扶起來——現在想想,真正笨的人是我吧?一直被你騙得團團轉!你說,你一開始抓著Terry總裁談樂團的事,是不是事先調查過他兩個兒子都愛玩這個?你是故意投其所好,增進他們父子感情,對吧?」
他苦笑。她真的喝醉了嗎?怎麼問話如此犀利?
「走吧,思晴,我們回飯店。」他試著抽回遭她扣押的領帶。
她卻緊抓著下放。「我不要回去!我一定要聽你說清楚,為什麼當老闆的,總是那麼……討人厭?為什麼你們一點都不懂得體恤屬下?我在公司為你做牛做馬,你卻道遙快活地跟女人約會,也不管我有多傷心……」
她果然還是喝醉了。
鍾雅人幽幽歎息。「你是不是記錯人了?思晴,我可沒把你一個人丟在公司去約會。」
「你有!」思晴使勁扯他領帶,像個要不到糖的孩子要任性。「你把我丟在這邊喝悶酒,跟那些外國美女親熱,還不是一樣沒良心?你……你跟他都一樣,都沒良心,都不知道我有多難過……」
她驀地頓住,像想起了什麼,眼眸淡淡地蒙上哀愁的迷霧,他看了,胸口一擰。
「那天我發燒了,頭好痛,可是他根本沒注意到,只是一直逼我快點把東西交出來,只因為我弄錯幾個數字跟圖表,他就把我罵得狗血淋頭,好像我對他一點用處也沒有,只會找麻煩……」
「別說了。」他柔聲打斷她,不忍聽她微微哽咽的嗓音。「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她搖搖頭,依然用那樣惆悵迷離的眼神,牽引著他。「我真的只會找麻煩嗎?我那時候工作經驗還不夠多,不是個很成熟很專業的秘書,可是我很盡力了,不管他交代我做什麼,我都是拚了命地做,因為我喜歡他,喜歡他,真的好喜歡他……」
聲聲吶喊,喊痛他耳膜,更喊痛他的心。
他扣住她手腕,慢慢地讓她鬆開自己的領帶,但一股酸意,仍是緊緊掐住他喉頭,教他無法呼吸。
他不想聽,不想聽她當著自己的面,喊著喜歡另外一個男人。
「我很笨,對不對?」她不明白他的苦,還傻傻地問他。「只有笨蛋才會把老闆當成自己生命的重心,才會去愛上一個不可能愛上自己的男人,我是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她的嗓音,漸漸淡了,像掛在貓脖子上,漸行漸遠的鈴聲,卻還是每搖一響,就晃動一下他的心。
她不是笨蛋,他才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