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漾同情地看著他眼下濃黑的陰影,知道他真的是累壞了。所以當她提議請他去休息、換她來替代時,他簡直像遇到救星似,立刻高高興興地謝過她。
很快地,屋裡剩下她和躺在床榻上的慕容逍兩人。
坐在小椅凳上,再次探查了他的呼息心脈都沒異常後,放下心的她卻忍不住撐著下巴,望著他的臉發呆。
其實拋開他風流荒唐的那一面不提,他的確是個會令所有姑娘著迷、愛上的男人。只是,他雖看似寵愛他喜愛的姑娘,卻是一個沒人能真正得到他的壞男人;而這壞男人原本根本不可能多看她這平凡的丫頭一眼,卻因為一個多年前的婚約,他們才不得不牽扯在一起……
如果可以不用娶她,想必他會很開心吧?也或許……那時候他就不用和真正相愛的郝姑娘分開了。
不由得憶起昨晚在「溪南園」碰上的那位美人兒。的確,那美人兒和他看起來就像一對金童玉女,也難怪她最後望向他的眼神會那樣的哀怨。
她輕輕歎口氣,摸摸自己的臉頰。
若她是男人,也會喜歡那樣的女人;所以,他昨晚突然親她,肯定是因為生病燒壞了腦子,而不是因為喜歡她……
糟糕!怎麼連她的腦子也跟著壞了,她竟然在幻想這男人也許有一點點喜歡她——她自嘲地笑了笑。誰教她爹娘、家裡人,還有師父他們總誇她是個人見人愛的姑娘,這才會讓她對自個兒從沒產生懷疑過。
眨眨眼,回到現實,她繼續凝視著他少了幾分血色、卻仍俊美得過分的臉龐。
怎麼辦?假若她喜歡上他了呢?
*** *** ***
天大亮。
慕容道房裡陸續有人進來了又出去,其中包括衛伯、端早飯端藥來的下人。
衛伯一早來,像是料準了會在屋裡見到花漾,所以只問了慕容逍的狀況便離開去忙其它事;而在她匆匆吃完早飯後,有人端了藥湯來,不過就在他們打算合力喂慕容逍喝下藥時,他倒悠悠醒轉了過來。
沒多久,慕容逍已經清醒的消息立刻讓所有關心他的人紛紛鬆了口氣,就連原本籠罩住大宅的凝肅氣氛也陡然煙消雲散。
病來得快,也好得快的慕容逍,醒過來才半天,便已經完全恢復了精神和體力。
就連花漾也被他復原的速度嚇了一大跳。沒想到才隔了一夜,原來還病得走路都要人攙扶的他,現在倒是生龍活虎了。
輕易察覺到她的視線,慕容逍驀地自書房內偏過頭看向她。
沒閃避他投來的挑眉瞳眸,她朝他作了個鬼臉,轉身從書房石階上躍開。
又是來找他的神秘黑衣漢子。
這是半個多月來,她第二次看到像是出自同樣一批總是神情嚴肅、氣勢內斂、卻讓她一眼就看出是武功深藏不露的黑衣漢子出現在慕容府。不過上一回是兩個,這回是一個,面孔都不一樣。
本來要端茶點給剛才在書房不知道在忙些什麼的慕容逍,但當她一發現書房裡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黑衣漢子後,便想也不想地避開。
找了張在樹影下的石椅子坐,她順手把茶點放在旁邊,視線望過去的還是書房的門口。
雖然來到慕容家已經超過半個月,可其實她對真正的慕容家、甚至慕容逍瞭解得還是不夠多。或許是因為她早打定主意擺脫慕容逍未婚妻的身份,所以就算她聽到、觀察到什麼,也不會多嘴去問。就像外面的人傳言慕容逍是皇孫、慕容家藏有稀世寶藏,就連慕容家地底下有秘道迷宮通往京城的誇張謠言也有人在傳,但她哪有心思去想這些!
不過,即使她沒去想,卻還是直覺清楚慕容家自有慕容家的秘密。她又不是呆子,不會真以為偶爾讓她察覺到慕容逍的身邊、甚至慕容家有人暗中保護著是她的錯覺。有好幾次,她差點就要開口問慕容逍了,只是最後還是決定閉嘴。她得少生好奇心、少涉入慕容家的秘密,因為她不是慕容家的人;而且,她以為自己以後不會和慕容家有太大牽扯——只要慕容逍實行他的承諾。可是現在……
背靠著身後的大樹,她忍不住搔搔臉頰、皺皺眉頭。
她喜歡慕容逍啊?
承認自己其實有一點點喜歡那個看似多情卻無情、彷彿單純卻複雜的男人不難,可這卻還是不足以讓她心甘情願自此放棄要他退婚的計畫;尤其在她終於見過那溫柔美麗的郝若梅後,她更不可能當作什麼都不知道,毫無愧疚地和他成親。
搖搖頭,她微紅著臉把突然躍上腦子、關於他親吻她的回憶甩掉。就在這時,書房門口有了動靜,只見一個人影從裡面跨步出來。
花漾立刻下意識跳了起來。
那是一直和慕容逍待在書房內的黑衣漢子。黑衣漢子隨即也發現待在院子的她。
出人意料地,那眉角有道疤痕的黑衣漢子冷靜的目光一掃到她,便無言地朝她做出一個「過來」的手勢。
她一愣,但仍是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她一下子便踩上書房前的石階,原本以為這個渾身氣勢、有高手風範的黑衣漢子有什麼話要對她說,沒想到他只留下一句:「少主找你。」後,便自她面前閃身離開。
傻眼地盯著黑衣漢子很快從園門消失的背影,花漾回過神,才想到他那個奇異的稱呼——
少主?
他喊慕容逍「少主」?
這時,她又直覺到被注視了。一抬眼,她馬上發現屋裡的慕容逍正神情閒適地側靠著書桌朝她看來。
被他迷魂般的黑眸盯住,花漾感到自己的心又在狂跳了。偷偷歎了口氣,她一腳跨進了書房。
沒靠他太近,她在離他前方五步外的地方停住。「你忙完啦?」泛開笑臉招呼。
「你來。」他卻直接對她勾勾食指。
眨了眨眼,她向他走近兩步。「好了。有什麼事你說吧。」她已經努力讓自己在他面前像之前那樣自在了,可是……說她可以完全不感到彆扭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