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你端了早膳來。」深吸一口氣,她還是走向床邊,並且拿起整齊疊在一旁的衣服,準備伺候他起床更衣——就像之前常做的那樣。
他掀被從床上坐起來了。抬眸,看著她略蒼白的小臉,卻毫不閃避回視他的異常清澈大眼,他的胸口莫名一窒,彷彿從她眼神中發現了某種他絕不願見到的情緒。
突破壓抑,他霍地伸手要箝住她的腕。「你……」
花漾下意識一退,並沒有被他抓到。「你不是要出門了?」她可不要他的同情。她來,是要和他乾脆地說清楚、做個了斷的。「我幫你更衣。你一邊聽我說,我想這應該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
「你要說什麼?」緩緩收回抓空的手,他坐著不動,闐黑的眸定定地盯著她透露出堅毅的臉。
瞧他似乎不急著下床,她小小挑起眉。咦?他不趕著去會見能讓他快樂似神仙的美人兒郡主啦?
默默地,她從懷裡取出一樣東西,然後攤開手掌伸向他。
垂眸,視線落在她手掌心的半邊玉珮上,他微瞇了瞇眼,下巴的肌肉抽動。「……這是什麼意思?」嗄聲道。他更顯尖銳的目光掃向她。
「你明白是什麼意思。」深吸一口氣,她並沒有故作輕鬆不在意。彎身把這訂婚信物放在他的床上,再站直身,眨眨眼,順勢把忽然急湧上來的淚水擠回。「我……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思已經不在我這兒,既然如此,我也不會讓你為難。」努力朝他扯開一個笑臉。「反正我一開始會來找你,就是要找你退婚的,就當我終於成功了;可是我想……就算是很久很久以後,我也沒有把握見到你不會難過或想抱住你不放,所以……所以我們以後不要再見吧!慕容逍……」聲音微微哽了一下,她還是勇敢地看著他。「就這樣,我說完了。」退後一步,凝看了他最後一眼,接著轉身就定。
可她走沒三步,他低沉的嗓音自她身後響起:「慢著。」
心口一震,她仍是停下步伐。「還有什麼事?」忍著沒回頭。
「你不是要伺候我更衣。」語調傭懶。
什……什麼?!
原本迴盪在心中各種不捨的、沮喪的、傷感的複雜情緒,乍然被他這句使喚擊退——沒想到她臨別前跟這男人說了一堆,眼淚還差點掉下來,他……他卻在跟她計較這種事?
這下她的感傷全跑光了。一抿嘴、咬牙,她轉身,旋風一般地衝回床邊。
很好!他已經自己下床了。
二話不說,她立刻開始動手,粗魯地扒他的睡衫衣襟,再將它自他高大挺拔的身軀脫掉——而就在她怒氣衝天又專心對付他身上的衣服時,她根本沒發現就在她頭頂上方,他一張俊顏儘是鐵青掙扎的神情,甚至就連他的一雙手,也因為要強忍將就貼近他身前的她狠抱入懷、不得不過於用力握緊而青筋暴露。
可惡!該死!他怎麼可能就這樣放她走?還有,他怎麼可能只有那個蠢計畫可以解決皇上的賜婚、可以解決那老妖婆的?!他只有這一丁點能耐嗎?
對他內心正在經歷強烈煎熬掙扎毫不知情的花漾,已經迅速俐落地為他套上她剛拿在手中的深藍長袍。「好了,我可以走了……」一完成,打定主意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她頭也不抬隨即走人。
但她沒走成。
眨眼間,她已經落入一個強悍的懷抱裡。她呼吸一岔,結結實實僵成一尊石像。
終於不再克制渴望地將她蠻悍牢緊地鎖在自己懷臂之中,慕容逍的臉龐也埋進了她柔軟的發間,折騰胸臆的兇猛情感一下子爆發開來,他逸出一聲低沉而顫抖的呻吟。「老天爺,我一定是瘋了才會放你走……」
花漾,在總算回過了神,察覺自己再次被他熟悉的胸懷包圍,而屬於他的溫暖熱力和體息也彷彿悠然蔓延進她的肌膚裡,她感到喉頭一緊。
她聽到他的低吟了。
他……他究竟想怎麼樣?明明他說,他要的人是郡主……
怕自己好不容易可以硬下心離開卻又因迷戀他的懷抱而投降,她趕緊冷靜下被他一碰便混亂的心情,開始使力推開他。
「慕容逍,我們不是都說清楚了?你……你給我放開……」她的力氣竟敵不過他絲毫不鬆手的擁抱,她不禁又氣又急地乾脆捶他的背。
「不……沒有,我們什麼也沒說清楚。」以他體型的絕對優勢箝制住她,他根本不在乎被她捶痛。「漾,對不起……我騙了你,我和明艷是玩假的,其實我只是在利用她……」一口氣將他和他爹的計畫原原本本地說出來。而他愈說,她的眉揚得愈高,直到他終於說完,她也一臉目瞪口呆屍』o
「……只是……為了要騙過三公主,你……你才和郡主在外面打得火熱?」她的腦子還在消化剛聽到的這件陰謀算計。但猛然間,一個畫面閃過眼前,她咬了咬下唇。「騙人!你明明承認你被郡主吸引,你覺得和她在一起比較快樂,而且你還說不反對要娶我為妾。」抬起下巴,不信地惱瞪著他。
慕容逍驚訝地回視她。「你怎麼知道……是她們跟你說的?」他當然記得昨天故意回應向他逼問的兩位姊姊的話,所以他直覺以為是她們對她透露的。
「我不小心偷聽到你和二姊、三姊說的話。」沒隱瞞。即使他都對她言明整樁事只是個騙局,她卻仍未全然釋懷。「難道那些不是你的真心話?因為她們是家人,所以你更不會對她們說謊……」
他歎氣。「不,就因為是家人才更需要說謊。」他的一手輕輕撫過她披散在纖背上的青絲秀髮。「連最有可能被我傷害的你,我都必須隱瞞,姊姊她們更不用說了。唯有你們真實的反應,才有機會讓媯麗不致起疑……漾,假若你昨天便現身見我,也許我什麼都說了,就像現在這樣。」也許他還可以少受一點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