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到底我是你親生的,還是滕洛?為什麼你總是護著他?」滕欣噘起菱唇,毫不忌諱的把身世搬上檯面,不單單是為自己抱屈,也為心愛的未婚夫爭取受重視的機會。
滕洛黯下黑眸,一言不發,全然沒有被她的話影響心情的跡象。
「欣——」路品蘭蹙起眉,變了臉色,心頭彷彿遭到重擊,猛地一窒。
一家之主,現任尊榮金融集團總裁滕少尊覷了女兒一眼,只消一記冷沉目光,就足以讓她噤若寒蟬。
滕欣抿著唇,連忙低下頭,迴避父親凌厲的眼神。
她一時情急頂撞了母親,暗自後悔自己的心直口快,事後勢必會受到父親的譴責。
「你過來坐下。」滕少尊繼而轉向兒子滕洛,命令道。
收到父親的指示,滕洛才徐緩從容的入座。
他在滕家的地位曖昧,處境微妙,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家,他仍然覺得陌生,明白自己始終是個外人。
滕欣憋著滿腔悶氣,不敢再當著父親的面前發作,所有不滿都化作一記冷箭般的瞪視,射向斜前方的「弟弟」。
滕洛感受到了,默默承接她的慍怒。這是他該受的,如果不是他,她將全然佔有父母的疼愛嬌寵,無須忍受他這個來路不明的「弟弟」,分享她原本獨攬的關心及注意力。
她的敵意是人之常情,滕洛能夠理解。
而他的深思,未曾讓任何人知曉。
「開飯。」
滕少尊一聲令下,傭僕便動員起來,忙著張羅飯菜。沒一會兒,色香味俱全的菜餚佔滿半張長桌,十分豪華鋪張。
等到滕少尊動筷,其它人才隨後跟進,舉筷進食。
滕家飯桌上,一向安靜無聲,有什麼話一切都留在飯後再談。表面上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暗潮洶湧。
路品蘭忙著挾菜給相處時間大幅減少的兒子滕洛,呵護之情溢於言表。
「媽,我自己來就行了。」滕洛語氣淡然。
「媽咪,剛從巴黎回來的是我和宇天,不是滕洛。」滕欣忍不住埋怨母親的偏袒,心裡非常不是滋味。
其實,她並非一開始就排斥他成為滕家一份子,相反地,她很歡迎他成為滕家的一份子,直到發生某個事件,姐弟倆的關係才一下子決裂。
他尊重她,可是無比冷淡疏遠;她則被他傷了自尊,於是對他有怨,至今仍難以諒解。
她有時會想,如果他不是她的「弟弟」,而是外人,該有多好?
滕欣咬著唇,失去了好心情,也失去了胃口。
面對女兒的抗議,路品蘭驀地啞口無言,一時找不到話替自己顧此失彼的舉動辯解。
「算了!回到這個家,讓人一點都快樂不起來!」滕欣重重地摔下筷子。「宇天,我們去外面餐廳吃。」拉著未婚夫忿然離席。
「欣……」路品蘭出聲挽留,流露出擔憂的神情。
「給我坐下!」滕少尊冷沉低喝,威嚇性十足。
他的話媲美聖旨,無人膽敢違抗,連滕家的掌上明珠也不例外。
他愛孩子,但絕不縱容,更不允許放肆,失了分寸。
滕欣自然沒敢造次,她止住步伐,可是賭氣地不肯回座。
「欣,回去坐好,不要惹你爸生氣,乖。」關宇天在她耳畔低聲安撫,溫柔的語氣近乎討好。
滕欣縱然百般不願,但父命不可違,還是僅能調頭回座,備覺難堪。這下子,她更覺得委屈皆因非親生弟弟的滕洛而起!對他的怨懟與責怪更增添一分。
「娟嫂,把酒拿來。」她口氣欠佳的支使。一肚子火氣在餐桌上無從宣洩,她只好藉酒排解澆愁。
「大小姐,您要哪一種酒?」娟嫂小心翼翼地問,深怕掃到颱風尾,那接下來的日子就不太好過了。
「最烈的。」滕欣賭氣的說。
「欣,媽咪向你道歉,你不要生媽咪的氣。」手心手背都是肉,無心傷害了女兒,路品蘭心裡非常不好受。
「品蘭,你沒必要道歉。」滕少尊護著愛妻,能理解她的心意。
「對,媽咪,需要道歉的人不是你。」滕欣的美眸掃過不吭一聲的滕洛,存心找他麻煩。
滕洛抬頭迎向她挑釁意味濃厚的眼光,旋即低下頭表達他的歉意。
然而,他的賠罪並未讓她釋懷,不管他做什麼,她都不會原諒。
除非——
她的眉心糾結,黯下明媚的眼,心口隱隱泛疼。
「大小姐,酒來了。」娟嫂一手捧著陳年威士忌,另一手提著一桶冰塊,放置於桌上。
滕欣努努下巴,示意她斟酒。
娟嫂照辦不誤。
「也給二少爺倒一杯吧!」滕欣不囊好意的指示娟嫂。
「這……」娟嫂有所遲疑,顯得為難。
滕洛滴酒不沾的事,不止滕家上下知道,和他有工作接觸的每個人也都一清二楚。
「欣……」路品蘭吃驚的望著女兒。
滕少尊正要阻止妻子不要插手,免得又遭女兒質疑她的愛欠缺公允。
「媽,沒關係。」滕洛搶先一步開口。「娟嫂,麻煩你。」他若不喝,鬧劇將會持續擴大,其它人都會因他的緣故受到無辜波及,尤其是家中傭僕,勢必會成為出氣對象,那並不公平。
「洛?!」路品蘭瞪大眼,感到不可思議。「不要勉強自己。」
雖然沒人知道他喝酒後會如何,但既然他堅持不碰酒精,一定有其原因,可能會造成身體不適,她不希望他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
「娟嫂,麻煩你。」滕洛再度催促,態度篤定。
「是。」娟嫂依言走到他身邊,謹慎地服侍。
「把酒喝了,我就不跟你計較。」滕欣倨傲的抬起艷麗的臉龐,以施恩的口吻對他說。
滕洛沉吟片刻,在眾人的盯視下,緩緩舉杯,一飲而盡。
他放下杯子,杯中的冰塊和玻璃碰撞,發出清脆聲響,在鴉雀無聲的偌大空間中意外響亮,震動所有人的神經。
滕欣怔愣住,沒有刁難得逞後的暢快,而是一臉擔心惶恐。
「喔!滕洛,原來你酒量這麼好,一口氣喝乾一杯威士忌還面不改色。」關宇天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提高音調,明褒暗損。「嘖嘖嘖!真是深藏不露,下回找時間一起喝個痛快。」他不安好心眼的故意提出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