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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他的眼神溫柔,動作輕而緩的撩開她垂落的細柔髮絲,卻還是驚動了睡眠中的人兒。

  夢娣敏感地嚶嚀一聲,隨後掀開惺忪睡眼。

  滕洛慌張的收手,狼狽退開,別過臉掩飾他的尷尬無措。

  夢娣眨了眨長睫,慢吞吞地坐直身子,望著他頎長的背影,直到混沌的腦袋恢復運轉,她才懶洋洋的開口。「滕先生?剛才……」睜眼時,她瞥見他伸出手,大概發現她醒來,所以很快縮回去。

  「不要在客廳睡覺。」滕洛嗓音低啞,打斷她的疑問。

  「喔,只是不小心睡著了。」夢娣揉揉眼睛,咕噥道。

  他本該冷漠的撇下她,保持兩人的距離,但現在的他不想獨處,不想任憑巨大的悲傷驚惶將他吞噬。

  滕洛駐足在原地,卻找不到理由停留,他黯下眼眸,把所有孤獨哀傷都往肚裡吞,他一向習慣獨自承受的。

  「膝先生,你的身體好點了嗎?」夢娣忽然問起。她忘不了晚間他顯得慘澹的臉色,讓他看起來有些異常。

  滕洛猛然一震,回頭看她,眸光閃過訝異,喉頭竟微微哽咽住。

  夢娣不曉得為何他的眼睛看起來如此憂傷,勾動她的惻隱之心。「你……不快樂嗎?」她細聲問。

  雖說她認識他的時間不長,正面接觸的機會也不多,但沒有一次看見他在笑、沒有一次看見過他眼裡的熱度或正面情緒,總是繃著嘴角,凹陷的眉心似被重重心事壓垮,縱使他長得很好看,也沒人敢親近吧?

  滕洛的眼眶一陣酸楚,他嚥下喉中的硬塊,不答反問:「這世上有什麼值得快樂的?」

  夢娣擰起秀眉,被他晦澀否定的口氣,挑起了慍怒的情緒。他怎能幸運擁有一切卻又批判世界?「活著很快樂、達成夢想很快樂、被朋友瞭解珍惜也很快樂……像你,有很好的生活、很疼愛你的母親,也是很幸福很快樂的恩賜。」她認真地舉證,要證明快樂唾手可得,絕非高不可攀。

  滕洛無法被說服,他只覺得生命荒謬可笑,他深深厭惡自己。「你快樂嗎?」

  她後來的生活並不算好,經濟壓力讓她非常辛苦,她勢必也有怨言,身負重擔的天使,還能快樂飛舞嗎?

  「嗯——」夢娣拉長尾音,偏著頭思索。「托你的福,我才能住在這麼漂亮的房子,用少少的租金擁有大大的空間,我覺得很快樂;有目標、四肢健全,並且正走在通往夢想的道路上,也很快樂;還有,你願意跟我多講幾句話,這一點,也值得開心。」她揚起嘴角,說得很篤定。

  滕洛定定望著她,明白她每句話都出自真心,毫不矯情。

  他很羨慕她,開朗、不做作,擁有快樂的能力——這都是他缺乏或已喪失的。

  她一一詳答他的問題,她可不會讓他矇混過去。「輪到滕先生回答我了吧?」雖然以她的瞭解,他不配合的機率很大。

  「滕洛。」他糾正她的稱呼。「叫我滕洛。」他釋出善意,嘗試著不讓彼此太過生疏,即使兩人的隔閡是他刻意造成的。

  夢娣愣了一下,消化他突如其來的「命令」後,又重新發問:「你不快樂嗎?沒有任何讓你快樂的事嗎?」

  他的視線離不開她,那雙瑩亮的大眼,閃耀出迷人的光采。「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覺快樂。」半晌,他幽幽地吐露真心話。

  他第一次試著談論自己,可能因為對象是她,可能是惡夢侵襲擊潰他的心防,讓他變得軟弱。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狠狠撼動她的心臟,過大的衝擊力道,致使她的心口有一些疼痛。

  他的不快樂,源自於他感覺不到快樂。

  聽起來很抽像、很不可思議,但他看起來很哀傷困擾,不像隨口胡讚的玩笑,況且他也不是那種會說笑的類型,否則他就不會這麼鬱鬱寡歡了。

  夢娣抿著唇,專心地想了片刻。「會是憂鬱症嗎?要不要找精神科醫生談談?他們能給你專業的建議與解決之道。」

  不懂快樂,只感受到負面情緒,是多麼殘忍的狀況,她無法揣想。

  滕洛悶不吭聲,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活著?為什麼還能活著?

  夢娣垂下眼,忽然覺得之前不知情的自己,言語和態度都太過莽撞,無形間或許又帶給他更多快樂不起來的理由,心裡有了愧疚。

  一個念頭在她腦海中緩緩凝眾,應該有什麼事,是她能為他做的……至少,以後她不會再對他不假辭色。

  「對了,謝謝你買新電腦『借』我。」她揚起的笑顏,彷彿綻放的花朵。

  「你謝過了。」滕洛的聲調沒有起伏。「電腦是給你的,不是借。」他輕描淡寫的澄清。

  「我沒道理收你的東西。」夢娣直視他。「故意把房子租給我、威脅我不能去打工,給我無上限的副卡,以及無條件送我電腦,一定有驅使你做這些事的原因!跟你一開始在意我的天使項煉有關?」她想這問題想了很久,實在很難不在意。

  滕洛的眉峰輕微的抽動了下。

  「你認識唐子騏嗎?你跟他是什麼關係?」夢娣陡地站起來,走向前捉住他的手臂,迫切的追問。「他跟你提過項煉的事?他現在在哪裡?」她難掩激動。

  滕洛皺起眉,抬起手想推開她,又頹然放下。「我不認識,更沒見過他。」他的語氣僵硬。

  夢娣沒有鬆手,更進一步剖析。「你很在意我的項煉,還確認過項煉的來源,你不可能無緣無故關注一條毫不起眼的項煉,你一定知道些什麼,對不對?請你告訴我。」到最後,她幾近懇求。

  「我不清楚,沒辦法回答你。」滕洛毅然否認。他還沒做好曝露身份的心理準備,也許他永遠沒有承認的勇氣。「不要拿你私人的事來煩我。」他悶聲輕斥,閃身抖落她的觸碰,也等於再度築起心牆,封閉起心門,將她摒除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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