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不長眼的海寇?」形狀好看的薄唇逸出蔑視的訕笑。
「嘎──」
一隻盤旋在空中的獵鷹發出尖銳刺耳的叫聲,隨後停在那名偉岸男人的肩上。
藉由月光的照耀,男人的面容逐漸清晰。
由眉心延伸到右眼再到右臉頰的刀疤,令人無法忽略。
「就讓他們看看我們有多不長眼!」放肆嘲諷的聲音飛揚在吹拂起的海風中,是開戰的訊號。
夜襲的火光很快染亮整片海域。
*** *** ***
主艙房裡,一燈如豆,搖曳著不祥的氣氛。
偌大的空間裡沒有桌子沒有椅凳,沒有床沒有五斗櫃,什麼也沒有,唯一佔滿整個房間的是一頂深紫色的十人大轎。
躺在舒適的轎子裡,水珍珠鼻息輕吐,細得好似隨時會停止。
驀地,長長的羽睫掀起,兩顆又黑又亮的眼珠泛著透明的水霧,望向轎子的小窗口,眸心閃過困惑。
是外頭的吵雜聲?
「怎麼這麼吵?」原本她還以為是那些惹人厭的魔物在她附近作怪,想擾她清夢,但仔細一聽又發覺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
至少,她未曾聽過那些只會「唔──啊──哦──」的魔物發出類似刀械鬥毆的聲音。
「來人。」拖著纖細荏弱病體,水珍珠揚聲喚道。
艙房外的打鬥吵鬧聲依舊,偏偏沒有人理她。
她連小歇片刻都不成,這麼吵是要她如何睡?
「到底在吵什麼?」嘴上埋怨著,她倒是連一點起身探清情況的慾望也沒有。
媚眼睞向那些異常躁動的魔物,絕美的鵝蛋臉上露出諷笑。
要是有人同她一般看得見這些,便會知道她肩上「背負」的壓力有多大,甭說站起身了,連坐直都嫌腰酸。
算了,鬼她都不怕了,人又算得了什麼?
說不准只是船上的醉鬼在鬧事。
想到這兒,水珍珠感到一陣不悅。
雖說她艷府水家在海路方面並不見長,可實在不敢相信大姊會忍受……不對!會僱用這麼一群見到主子不行禮,滿身酒氣,一副就是不可靠的船員。
艷城規裡不是明確的規定了,不事生產工作者一律掃地出門嗎?是仗著天高皇帝遠大姊管不著,才會讓這麼一群沒幹勁的米蟲寄生在艷府水家名下的產業,連其它人辛苦賺來的銀兩也瓜分一杯羹。
回去她定要向大姊報告這件事。
平時已經聽慣淒厲的鬼魅叫聲,對於這種械鬥水珍珠壓根不痛不癢,羽睫一合,準備繼續休息──
砰!
艙房的門被猛力的踹開。
這次水珍珠沒有睜開眼,僅是擰起眉,紅唇輕吐:「滾出去。」
他們要吵要鬧都隨便,只要不犯到她頭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她不管,可不表示自己是個任人捏扁搓圓的軟柿子,而是虛弱的體力令她懶得多事。
大姊這一趟還真是「找對人」了!
要她這個怕吵、怕累的水二當家遠赴偽城,若非大姊親自下令,根本不可能。
說實話,饒是大姊吩咐下來的命令,她還真想隨便找個客棧住上十天半個月,然後回去隨便敷衍大姊,胡謅說已經去過了;畢竟偽城是在東南方的海島,若真去了,不被驕陽給曬傷了她一身的細皮嫩肉才怪。
「找到了!」粗厚的男嗓有著發現寶物的驚喜,連忙呼叫同伴,顯然沒聽見她的話。
水珍珠隱約察覺事情不對勁。
先不說她身旁圍繞著的魑魅魍魎全都一臉幸災樂禍,恨不得看她倒大楣的神情,那越來越多的步伐奔走聲響和尖刀利劍劃在血肉之軀上的濺血聲,都顯示出事情不只是醉鬼之間的幹架那麼簡單。
「首領!在這兒!」突然有人大喊。
首領?
眉蹙春山,她對這兩個字特別有意見。
在這艘船上的主事者應該是她,再怎麼樣她也不喜歡別人用「首領」這般俗氣的稱呼,要嘛,就叫她主子。
在水珍珠思索著該如何管教這群沒大沒小的下屬之時,海寇們則開始打量起眼前這頂異於尋常的紫色大轎。
「找到了?這是……一頂轎子耶!」一個刻意拔高且嗲聲嗲氣的嗓音驚問。
瞬時間,水珍珠比見到肚破腸流的鬼怪還更為反胃的打了個哆嗦。
這絕對不是船上原有的船員!她在心中肯定地暗忖。
「對呀!這是一頂轎子,咱們不是來搶金銀珠寶的嗎?」
「狗娘養的!那個書生騙我們!」
「沒錯!瞧他一臉窮酸相,怎麼可能知道這艘船上載有珍奇的寶物?」
「其它艙房呢?有東西嗎?」
「沒有,這船詭異得很,除了這間艙房以外沒別的艙房了。」已經四處搜過的海寇回報。
一群拿著火繩槍或大刀的海寇們騷動了起來。
他們冒險離開虛海,來到這片屬於皇都勢力範圍的海域,為的就是幾日前一個穿著打扮如同氣質文弱的書生的男人,告訴他們這裡將會有一艘載著大量稀世珍寶的船,如今一探究竟後,根本就是艘啥也沒有的船,這下豈不是要他們空手而歸嗎?
「莫伯,船首的徽印確認過了嗎?」一道冷靜的聲音在紛亂嘈雜的疑問中突兀地響起。
被喚作莫伯的男人使著蒼老卻有精神的嗓音回報,「確實是艷府水家的船。」
「莫伯,你會不會是老眼昏花了,把船徽給看錯了?」故作嬌滴滴仍掩飾不了低沉的男音宛如雞叫般刺耳。
「倘若你懷疑,可以自己去看看。」叼著煙斗,莫伯微笑地回答。
「這……」王琥有些猶豫,朝首領──滄瀾的側臉望去。
「打開。」森冷陰寒的嗓音打斷所有人的質疑,準確無誤下達命令。
聞言,王琥恍然大悟,「啊!對呀,也許金銀財寶就裝在這頂大轎裡!」
其它海寇聽了王琥的話紛紛點頭稱是,下一瞬間,所有人貪婪的目光全集中在紫色大轎上。
「兄弟們,快上!」王琥高興地號召眾海寇上前準備迎接轎子裡滿滿的金山銀山;當然,是他們自己想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