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聞育,睡意全消。碧落在為恩人不平,那心情她能理解。她不曉得一個女人的妒意有多強烈,西翼王妃對寶寶他們母子趕盡殺絕的做法實在太狠毒,但真正該死的人,追根究底,應當是翼王吧?
可是男女情事上,不管出了什麼事,受罪的總是女人。黃泉歎,不敢想像若是碧落有朝一口親近別的女子,那麼她的心情又會何?只怕比狠毒的西翼王妃好不了多少吧?
「你真的很在乎寶寶的娘親。」她有些不是滋味的說著。
「她是我們的恩人。」
「我明白……」當初若非恩人一句話,收留了他們,也許他們早命喪黃泉。
這麼多年過去,她仍然感恩,但碧落念念不忘的心思,好像已止是「恩情」那麼簡單。
黃泉感覺得到,她和恩人相比,碧落更重視後者……她有點感了。
「這些年來,你對西翼王妃的報復,還不夠嗎?」
他冷哼,「還沒動到她,只不過剷除了她家幾個人,利息都未清。你要我賠本?」
「哪要怎麼樣才夠?」黃泉振作起精神,不滿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是她的錯就找她報仇,你扯七扯八的忙到今時今日還沒找元兇算帳,你不累嗎?」
碧落有千百個理由反駁她的話,然而她最後一句卻叫他啞口無言。誰不想安安寧寧的好好過口子,他何曾想到處廝殺,無家可歸?
他真的有些累了,累得無力面對黃泉逼視的目光。
「她派人追殺……我們東躲西藏……」碧落眼神迷離,陷在往事中,表情灰暗,毫無生氣。「有時候我甚至希望她能死去,不要再拖累我。」
「碧落?」雖然他沒點名,黃泉卻還是聽出他所說的「她」不是西翼王妃,而是寶寶的娘。
「可恥嗎?」碧落自嘲的笑,精緻的面孔被難以形容的傷痛所覆蓋。「她死後。我還慶幸過,終於不用再遭人追殺了。我都覺得自己很可恥!」
她搖頭,心疼至極。「當初你也只是個孩子,想活下去都碳難無比,誰又能責怪你?」
「小黃,我不能原諒害我變得這般可恥的人。」他平靜的說著,拉起床邊的新郎喜袍,穿在身上。
黃泉伸手本欲制止,最後卻停在半空,擠不出力氣去阻止。「你故意要折磨自己嗎?」
「不,我只是不想忘記我曾經歷過的一切。」碧落淡淡笑著,「你不知道,我是多麼想保護她,可是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人凌辱,一個、兩個、三個……無數個男人欺負她,還怪她身為妓女,活該被凌辱;而我只能躲藏在暗處,除了流淚,無能為力,連她被砍成一塊塊的,我也制止不了。」
黃泉低下頭。哽咽了,熱燙的淚水在眼眶裡凝聚,想不出方法撫慰碧落。
自兩人重逢後,她一直盼望他能對她敞開心房,止她分擔他過去的傷痛,但沒想到他所承受的不止是外人的折磨,還有他內心對自己的譴責。
她該如何安慰他?
「假如我不能把所有傷害過她的人,以及與那些人有關的親屬都致於死地。我活下去有什麼意義?」碧落問著她,像在尋求答案。
黃泉急忙抬頭。「可是我和寶寶還活著,寶寶的娘一定也希望你走上正途,與其復仇,不如替她照顧好寶寶。我也會照顧你的,你能不能為我們急想,別再逼自已了?」
「她死得那麼慘就不管了?」
黃泉搖頭。又要開口,碧落手指一點,抵住她的唇瓣。
「我知道,你想讓寶寶來決定准該死,誰又該受到怎樣的懲罰,但對我而言,這不夠。」
「那麼,殺了西翼王妃還不夠嗎?我來動手!你不要再管了,好嗎?」黃泉努力勸著他。
「那個女人確實該殺,但她若沒有自家的權勢,哪來的人脈手下追殺我們?那些間接加害我們的人,不該死嗎?」
黃泉答不出話,並非找不到可辯解的話語,而是感受到他的決心那麼的強烈,不可動搖,她明白了無論說什麼,他也不會改變決定。
「小黃,我不想髒了你的手,你就放開我,一個人逍遙的過日子。之別再為我費心了。」
啪的一聲,黃泉面色陰暗的甩了他一耳光。
「不用再說,我都明白了。對你來說,活著的人比不上死去的人重要,你無論如何都要離開我,不管我會為你牽掛不得安生,你一點也不在乎。」
她心灰意冷,話如刀鋒,刺在他心坎,比那一耳光更教他疼。
「既然如此,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你要定你的絕路,我跟了。」一把推開他,黃泉下床,撿起掉落的中衣穿上。
「你要去哪?」碧落有些不安。她話中有話,讓他隱約有不好的預感。
黃泉走向門口,頭也不回。「還有哪可去?今後你殺一個。我殺一雙,大家都不要活了!你要報仇,我也該報恩。都承過寶寶的娘親收留之情,這條命,就留在今後,償還個徹底!」
碧落怔住。「小黃……」
她走出門外的腳步忽然停止,回眸看著他,「記住,這條路是你選的——我跟你走!」
他看見的,是她目光如火。
第9章(1)
封鎖多日的城門,終於重新開啟。
連續數日搜索無果,朝廷斷定兇嫌八成已逃離京城,而太子在拖了兩天後,最終重傷不治。
京城裡的百姓聽說此事,無不暗中慶幸,將來做皇帝的人不會是那個縱情聲色的太子,算是件喜事了——儘管皇帝為了太子的死悲痛欲絕,但願皇帝另立儲君不會選個更糟糕的兒子來荼毒百姓。
碧落在京城最高的酒樓裡,聽著紅菱稟告最近發生的事情。他心不在焉的望著窗外的街景,多少次期盼著能再見到黃泉的身影,然而,等待他的只有無盡的失望。
西翼王為太子的喪事。延遲了離城的時日,又多停留了幾天,現已決定明日離京。紅菱向碧落說明,卻發現他根本沒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