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謀被擠到一旁,見那名宮婢的臉色瞬白如紙,他關心問道:「妳沒事吧?」
宮婢像是嚇傻了,沒有絲毫反應,直到他又問了次,她才要搖頭,視線卻一直停留在李潼身上。
以為她關心主子,楚謀並沒有想太多。因為之前做過應允,加上李潼更衣不便多留,他準備離開回府,打算明天再繼續努力。
「駙馬呢?」被簇擁而進的李潼憶起他的存在,回頭朝外看去。
「他離開了。」終於把對手趕走,秦嬤嬤顯得開心許多,但宮婢失手的這個舉止讓她很不滿意。
離開了……李潼心頭漫起失落,但想到明天他會再來,暖意又填滿心扉,她將他說過的話放在心裡反覆低回,雖然不斷提醒自己遠離他,別再讓他生氣或是添了他的麻煩,但那些傾訴已將她的自卑自責漸漸地消弭了。
陷入沉思的她並沒發現秦嬤嬤朝外看了一眼,而那名潑濕她的宮婢垂首走出房外,面如死灰。
第9章(1)
楚謀以為離他休完婚假還有一段時間,可以好好地陪著她,結果突如其來的詔令讓他不得不離開。
「吐谷渾受封招降,聖上授命我前去伏俟城宣揚聖威,這一去,可能要半個月才回得來。」今天被聖上叫進御書房,得到消息後,他便立刻過來「莫愁宮」告知此事。
李潼震驚地望著他,一直迴避不和他對視言談的她禁不住脫口而出:「可是……吐谷渾不是滅了嗎?」為什麼還要他去邊疆?這太危險了!
「就是因為對方降服了,所以才要收為領地。」忍下要和她分離的不捨,楚謀微笑安慰。「只是一趟車馬奔波而已,不是要去打仗,妳別擔心。」
但李潼還是抹不去眼中的擔慮。吐谷渾之前常常興起戰事,要是他們詐降怎麼辦?而且路途又那麼遠,要是他在路上出了意外怎麼辦?
「可以不要去嗎?我去求父皇……」
「矜貴的公主不該涎著臉祈求別人的施捨,」一旁的秦嬤嬤不悅地開口。「別學那些不像話的公主們。」
楚謀原本就想勸阻她,但被秦嬤嬤搶先開口,那嚴厲的語氣讓他不禁惱火。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秦嬤嬤對他不假辭色也就算了,對她過分的約束是最讓他看不慣的地方。
他正要反駁回去,卻被李潼的舉止分了神。
「沒關係,我去求父皇。」被嬤嬤一念,李潼心頭掙扎不已,最後想護他的慾望戰勝了一切,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在嬤嬤的教誨下,她不曾撒過嬌,不曾主動要求過什麼,但為了他,就算要她尊顏盡失地跪地哀求她也願意。
「潼兒——」楚謀及時在門前將她阻下,他現在還不敢碰觸她,只能用身形擋住她的去路。「那是我的職責,別因為這點小事擅用妳的權勢,妳的權勢該用來幫人,而不是為了我。」
李潼臉色一變,嚴重的自責與失措完全掩不住。
「對不起……」嬤嬤剛剛還提醒她的,她卻依然一意孤行,她又做了錯事……
「妳沒錯。」楚謀的心整個揪痛,他把那抹情緒忍下,勉強對她揚起笑,努力拉住她的心,不讓她繼續往谷底墜。「我喜歡妳這樣護著我,妳的心意讓我很高興,我真的很高興。」
他的真誠望進了她的眼,把她的慌亂拂開,讓她開始覺得自己或許沒有那麼差勁。相公很高興,他喜歡她這樣做……她咬住唇,有點想哭,又有點想笑。
楚謀被她緩緩綻放的容顏完全融化,他好想擁緊她。天!給她多一點驕縱吧,給她多一點任性吧,她毫不保留的付出讓他根本沒臉面對。
「我只要妳這份心意就夠了,我們可以把能力拿來幫助更需要幫助的人。」怕自己反而造成她濫用寵溺,楚謀解釋。「所以我必須去做我該做的事,而妳就是快快樂樂地在『莫愁宮』等我回來,好嗎?」
「好。」她點頭,眼神轉為堅定。如果相公希望她這麼做,就算再擔心、再害怕,她也可以忍得住。
「既然身負賜封重責,奴婢想,駙馬應該沒時間在這裡多做停留吧?」秦嬤嬤殺風景的聲音又涼涼傳了過來。
楚謀氣她的出現,但她說的也是事實。大隊再過五日就要出發,這段期間為了處理細節,他確實會忙到沒有時間像前一段日子整天待在「莫愁宮」裡。
「我該走了,我會盡量抽空過來看看妳。」楚謀不理秦嬤嬤,只專注望進那雙水眸,將心裡的感情及呵護傳達給她。
直到她羞怯地點點頭,他才收回目光,大步離開。
「駙……」剛出走廊,就遇到兩名宮婢迎面而來,一見到他,她們立刻要福身下跪。
「免禮。」早有經驗的楚謀及時阻止,心裡暗歎口氣。
每次進來和離開時都是讓他最感痛苦的時候,因為像骨牌一路跪倒的宮婢讓他「免禮」這兩個字喊得應接不暇。這些繁文縟節到底是誰規定的?麻煩透了!
兩名宮婢起身,其中一個太緊張,不小心往旁邊拐去,她的同伴趕緊拉住她。「沒事吧……」
楚謀見狀莞爾,正要離開,這個畫面卻喚起不曾掛念的一件小事。那天在他面前差點摔倒的宮婢,好像很久都沒見過了……
「等一下,我有事問妳們。」楚謀把她們喚了回來。「之前有個婢女把酸梅湯潑到公主身上,她人呢?」
兩個宮婢互視一眼,都是面有難色,其中一個突然跪了下來。「她已經被打到下不了榻了,求駙馬爺放過她吧!」
「什麼意思?」沒想到會得到這個回答,楚謀蹙起了眉。
「她手腳不利落,冒犯到公主,活該被罰,但二十大板就夠了,您別再罰她了……」覺得駙馬應該會比公主好說話,宮婢大著膽子求情。
「是——」楚謀直覺要問,又突然頓住。不對,她不可能會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有個念頭一閃而過,他心頭倏然雪明,轉為改口問道:「誰下的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