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誰都沒料到學堂才辦不到一個月,患了風疾的長孫策離開人世了,或許那是一種解脫,但是當子女的總希望能再多奉養他幾年,曇月心中的不捨自不在話下。
夜裡,曇月燒著紙錢,為父親守靈,想著父親是不是沒有遺憾了才離開人世,總希望能讓他親耳聽到學堂內充滿讀書聲,希望他以自己為榮。
「不要難過,你爹是安心了才走的。」長孫夫人安慰著女兒,她與夫婿心意相通,即便不透過言語也能知曉。
「真的嗎?」
長孫夫人嚥下喉中的哽咽。「雖然他說不出口,可是他能聽得見你對他說的每一句話,知道你有遠大的理想,因為他從來就不以為你是那種只會待在家中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只是怕你會吃苦,如今你辦到別人辦不到的事,他當然安心了。」
「嗯。」曇月知道從小到大,爹一向放任她去做想做的事,從來不會因為她是個女兒就不允許,這才能造就出今天的她。「娘,你先去睡吧,我來守著就好,不然你會累倒的。」
「好。」長孫夫人接受了女兒的孝心,步出大廳。
曇月對著父親的牌位,看了許久,眼泛淚光地笑了笑。「爹,我會努力把學堂辦好的,說不定他們其中有人將來會成為光祿大夫,能為皇帝提出好的建言,讓大唐的百姓生活得更好。」
「我相信一定有。」深夜來訪的李雋表情肅靜的進入大廳,想了又想,他還是決定親自來一趟。
「怎麼來了?」曇月有些意外的站起身子,想起前日已經派大臣來弔唁過,想不到還紆尊降貴的前來上香,不過對她卻是意義重大。
李雋心疼地瞅著因喪父之痛而更為消瘦的曇月。「長孫策生前為大唐效力,我當然該來為他上一炷香,另一方面,我也算是他的半子,為丈人守靈,也是人之常情,你說我該不該來?」
「若是以皇帝的身份,我爹定會說皇帝該做的事很多,不需為這點小事而費心,說不定還趕你回去;若是以女婿的身份……」
「怎麼樣?」李雋也很想知道長孫策對他這個女婿滿不滿意。
曇月咬住下唇,免得笑出來。「我爹定會說,還早得很,不要以為你是皇帝,我就該理所當然地把女兒嫁給你。」
「那麼我得好好表現,讓他接受我這個半子了。」李雋不禁失笑,待他上完了香,便也蹲在靈前燒著紙錢,火光在那張俊臉上躍動著。「相信他在天之靈,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
「那些大臣沒再催你立後?」曇月尚不知李雋根本沒打算另立他人為後,只是想著若後宮無首,就怕會出亂子。
李雋清了清喉嚨。「現在後宮裡已經有了德妃和昭容,暫時可以堵住他們的嘴,何況皇后可不是任誰都能當的,當然要仔細挑選。」就算那些老臣用死來逼他盡早立後,他也不會妥協,因為那些人不是為了百姓著想,而是存著私心,最後只順了他們的意,冊封了兩位妃嬪。
「說的也是。」曇月接受這個說法。
「唉!」
「為什麼歎氣?」曇月望向李雋。
「你想知道?」
「當然。」
「我是看你知道後宮有別的女人,似乎一點都不嫉妒,肯定是不再那麼愛我了。」李雋佯裝出哀怨的表情,期望能看到曇月為他吃味的樣子。
其實在冊封之前,他曾私下召見過那班老臣推薦的人選,直接把話挑明了,她們可以得到一生的榮華富貴,但是得不到他的愛,甚至也不會臨幸,這樣還會願意進宮嗎?若是不願意,他會想出理由拒絕,結果中書令和戶部尚書的女兒不但沒有打退堂鼓,依然野心勃勃,只想要擁有掌握後宮的權力,對自己的魅力更是深具信心,還信誓旦旦地說總有一天他會愛上她們,加上他想要借她們間接掌控這兩位老臣,只好意思意思地收進後宮晾著。
聞言,曇月想要瞪他,又覺得場合不對,在父親的靈前可得莊重點。「現在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
「岳丈,你這女兒還真是讓朕頭疼,可是又愛得很,朕總算知道何謂自找苦吃了。」李雋對著牌位哀聲歎氣。
聽了李雋這番怨言,曇月噗嗤一笑,跟著望向父親的牌位。「爹要是還在世,他一家會說皇上連區區一名小女子都制伏不了,何以治天下。」
李雋大笑一聲,又對著牌位說道:「朕要好好的謝謝你,雖然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長孫策,但是有了長孫曇月,朕要想當個昏君,只怕也當不成。」
「如果你想當也成,我會是第一個出來推翻昏君的人。」曇月眼中閃著不肯妥協的光芒。
「我相信你會的。」李雋就是深愛曇月這一點,不會因為她愛他,擔心會失寵了,就縱容他走錯路,反而會更嚴格的監督,要讓他成為受後人讚揚的明君。
兩人深深地凝望著彼此,知道他們的關係超越了皇帝與后妃,既是夫妻,也是君臣,更是知己,可以互相扶持,這一生都不能沒有對方。
半年轉眼過去-
不到晌午,李雋又拋下政務,只帶了兩名內侍,再度微服出宮,來到興化坊的長孫府外。
每當他覺得身心俱疲,就會想來跟曇月說上幾句話,只要看著她素雅的模樣,可比後宮那兩個總是打扮得艷麗耀眼的妃嬪舒服,真不曉得她們怎麼老是喜歡在臉上塗得五顏六色,頭上插滿髮釵、步搖,也不嫌太重,還是他心愛的女人賞心悅目多了。
「皇上又跑出宮來,萬一讓那些大人們知道……」內侍很是為難,君王三天兩頭就往這兒跑,冷落了後宮的妃嬪,自然有人不滿了,而遭殃的也就是他們這些伺候的人,准又會挨罵。
李雋哼了哼。「知道又怎麼樣?」
另一名內侍連忙緩頰。「他們是擔心皇上遇到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