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蹬蹬蹬……
孟蘿蔓單手掖著公文包,踩著高跟鞋的腳步走得又快又穩,進了婚前教育中心,這個中心是受市政府的委託,專門指導未婚男女學校所沒教的事。
當然她絕不會是來上課的,身為律師的她,事務所的事忙完後,空閒之餘常來這裡當義工,她不只懂法律,從小還遭受父母婚姻關係差所毒害。
她的媽媽在她小時候就跟人跑了,留下個性詭異的老爹,對她和姊姊超嚴厲又沒愛心,所以她從小就不相信人們結婚真會幸福快樂的生活一輩子,而且她周圍的同學、朋友沒有一個是婚後覺得自己擁有幸福的,她們多半不快樂,常在聚會時埋怨老公的不體貼、不溝通、衛生習慣差……
她個人認為婚姻只建立在一紙契約上,本質是十分脆弱的,會來此當義工全是出自一片俠義之心,以解救天下想結婚的芸芸眾生為己任,尤其是較不受法律保障的女方,她能救一個是一個了。
「孟律師,你來了,這是今天來接受婚前教育面談的男女雙方資料。」婚前教育中心的助理看見她來了,跑出門外,拿來一份資料給她。
孟蘿蔓接來數據,腳步沒有停留,直接走往面談室去,她低頭研究,面色愈來愈沉重。
這男方叫展漢濤三十一,結過婚,妻子去世,育有一名七歲小女兒;女方叫何慧娟才二十一歲,沒有婚姻記錄,兩人交往時間三個月……
「乖乖,這樣就能結婚,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三個月了不起也才九十多天,俗話說日久見人心,兩人都還沒真正的瞭解就要共同步入愛情的墳墓?
肯定是被戀愛沖昏頭了,她很不看好他們。
尤其是男方和女方相差十歲,女的正值春春年華就要當繼母,她懷疑現代的草莓族女生真能立刻做好準備,融入別人的家庭,適應一個別人的孩子。
不行,她得想辦法救救這女孩,以免她將來離婚,又多添了另一個社會問題。
所謂迷途知返,善莫大焉啊!
孟蘿蔓進了安靜的面談室,兩人已就定位,坐好等她了。
她走過去,坐到他們對面,看看那女的,蓄著一頭浪漫長髮,一臉嬌羞;男的……有雙高傲的眼睛,漫不經心地綻著冷光,鼻樑高挺有型,唇角傲慢地揚起,一看就知道是典型的沙文主義男人。
「別緊張,放輕鬆。」孟蘿蔓唇勾起,皮笑肉不笑地坐到位子上。
展漢濤抬眼瞬了眼前的女講師一眼,要不是交往三個月的未婚妻何慧娟,她沒把握婚後可以當好小媽媽的角色,一直魯著要他來參加婚前教育面談,他根本不想來。
何慧娟態度含蓄地向孟蘿蔓點個頭,她期待自己經過這次的面談後,會更有信心成為展漢濤的老婆,她喜歡他的多金、體貼和呵護,很想嫁他,可是他已經有一個小孩,她本身是不介意,但是那孩子並不怎麼喜歡她,她覺得有必要先上一堂婚前教育課,學習如何當一個太太和媽媽。
「兩位真的想好了要結婚嗎?」孟蘿蔓仍維持笑臉。
「嗯。」何慧娟點點頭,羞怯地望著未婚夫,眼神充滿崇拜。
孟蘿蔓看在眼底,暗自同情地歎道,男人並沒有什麼好崇拜的啊!他們多半在婚前都很會掩飾自己,結了婚後好戲才會真的上場,不洗澡,沒衛生,襪子亂丟,那才是他們的真面目,沒見過豬也該見過豬走路吧!怎麼婚前每個人都不把眼光放遠一點,思慮得周到點?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
「好,那我們開始上課了,首先我想請你們閉上眼,想像結婚後的生活,然後告訴我。」孟蘿蔓很有信心可以引導這個叫何慧娟的女人脫離苦海。
何慧娟很認真地閉上雙眼,一臉憧憬地說:「我結婚後會是個全職的家庭主婦,全心全意地照顧漢濤和前妻的小孩,我希望她會喜歡我,我相信我們三個人會過著很快樂的日子。」
展漢濤神情冷硬,他自己是律師,向來是他聽別人的個案,他一點也不習慣將隱私暴露在陌生人面前。
他沒聽這女講師的引導,眼睛沒閉上,沈聲說:「我會照顧慧娟一輩子,保證將來衣食無缺。」
孟蘿蔓看得出這男的好面子,不習慣說這麼露骨的話,不過她已經聽過幾百個人在她面前勾勒未來的情景,並不覺得有什麼好避諱的。
她發現他們也和其它人一樣犯了一項通病,那就是在戀愛中都認為自己無所不能,全沒把變量給考慮進去,唉!人生無常啊,誰能保證得了將來?
何況現實生活中有誰一輩子能過得很快樂?恐怕只有白癡才行了。
反正人在戀愛中,彷彿有神力加持,個個都變成超人了。
真該拿幾個她處理過的離婚案子出來當實例,那些夫妻全都是為了爭家產、爭贍養費而撕破臉,想當初那些男女還不都是海誓山盟,要相守一生?
「這位女士請睜開眼吧!」她客氣地向何慧娟說。
何慧娟睜開眼睛,眼神仍像在作夢,陶醉在自己勾勒的未來遠景之中。
孟蘿蔓打算快刀斬亂麻,先給這女方來一記當頭棒喝——
「你們都把未來說得很完美,但是婚姻不是兒戲,尤其是這位女士,我想請問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當全職家庭主婦,那就得整天將和柴米油鹽醬醋茶為伍了,你整天就得張羅一家大小吃的喝的,將來你生了自己的小孩,要是你的小孩和這位先生的小孩吵架,那你是要維護誰比較公平?」
何慧娟心裡擔心的正是這個問題,她臉色一怔,微微地泛白了。
展漢濤聽此一說,瞪直了眼,也坐直身子,有種被刺中痛處的感覺。他有小孩正是阻礙他結婚的因素,但也因為他有小孩,他必須要有個可以照顧孩子和家的女人,而這講師沒提出解決之道,反倒把事情給說得更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