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此起彼落的嘔吐聲,詭計得逞的莫苔色笑得好不開心,舉起右手和站在一旁佯裝送菜小廝的小弟擊掌,互相擠眉弄眼。
惡作劇,成功!
「你得意了吧。」
不該出現的男音突地落下,嚇了一跳的莫家姊弟連忙收起歡喜的神色,一臉無辜的看向不知何時走到他們身後的冷峻男子。
「你……你在說什麼,我不太聽得懂。」是很得意,那一巴掌可不能白挨。
「適可而止,她們都是出身良好的英國淑女。」有利於她日後踏入英國社交圈。眉一皺,莫苔色一時忘了該和眼前人保持距離,往前踏一步。「淑女就可以隨便打人嗎?我就不信人家打了你一巴掌你還能無動於衷,轉頭向人家說謝謝。」她就是小心眼、愛記恨,學不會當個表裡不一的假淑女。
「多一個朋友比多一個敵人好。」她不懂打入上流社會需要這些假淑女的支援,她們究竟成為她的助力或阻力,將決定她的生存權。
「哈!那種朋友?」她一臉嫌惡地撇撇嘴。「免了吧!我寧可跟臭蟲為伍。」
起碼不會假正經。
「丹緹絲,你該學著長大,成人的世界比你想像中險惡,不去融入,就永遠不知道有多少人準備一腳踩扁你。」洛奇亞俯下身,雙手按住她的纖細肩頭。
「我為什麼要知道?」一感覺他的氣息噴在臉上,她好不容易下定和他保持距離的決心又動搖了,心臟快速跳動,連弟弟在一旁跳腳都視而不見。
「因為時候到了。」他不能再藏著她了,如她所願,鳥兒要飛出華麗的籠子。
「時候到了?」什麼意思,為何她感覺全身發冷?
他輕撫著她柔軟的髮絲,以身高隔絕開在旁邊跳來跳去的礙眼小矮子。「老伯爵要見你。」「爺爺?」他不是病得很重,在利茲的別墅休養。「他打算為你舉辦一場盛大的舞會,將你推進倫敦社交圈。」而後會有更多人發現她的美麗,前仆後繼爭取如花般微笑。
洛奇亞的臂肌倏地一緊,銀眸流露出私有物被覬覦的憤怒。
「什麼,倫敦社交圈?!」胃部一陣緊縮,明媚嬌顏浮起一抹恐懼。
她、她想回家,回台灣的家,有媽媽、大姊、二姊、三姊,有愛笑的阿涼嫂,賣魚的大刀伯,有和平裡的叔叔伯伯、阿姨大嬸,她想回到熟悉的地方。
「別怕,有我。」她是他的,不會放手。
當吐得淅瀝嘩啦的維絲妮整理好儀容走回客廳時,一雙跟海水一樣湛藍的眼睛突然一瞇,陰沉地注視著未婚夫的側面,原本慘白的臉變得更白。
她看到那雙冷情的銀灰色眸子凝望著他胸前的東方女孩,雙手溫柔地包握住她的手,向來冷硬的臉龐竟變得柔和,低聲地貼近她說話,甚至因過於貼近而吻上她的發而揚起唇,面露柔情。他……他愛上她了啊。手倏地握緊,她冷眼看著這一幕,心裡的憤怒如滔天巨浪,不服輸的高傲自尊徹底受到挑戰。
已經貼上她標籤的東西,她絕對不會拱手讓人!
第一次見到親爺爺,她該說什麼呢?
你好嗎?初次見面,我是你孫女丹緹絲。
呃……好像有點怪,不太自然,聽說老伯爵不太喜歡她母親,連帶的對她所生的女兒也不具好感,他要的是能繼承衣缽的孫子。
好吧,那就說……你好嗎?爺爺,我是台灣來的莫苔色,有人說我是你兒子的小孩,請問你要不要承認我?
哎呀!更怪,哪有人開場白說得這麼不倫不類,英國人大都嚴謹,上流社會的老人更是難討好,要是沒規沒矩,肯定先挨一頓臭罵。唉,好難,認親之路走得好不艱辛,她明明已經有個家,為何老天要多送她一個?她一點也不想要啊。
「洛奇亞,我媽媽漂不漂亮?」穿著荷葉滾邊,白色針織雪紡紗及膝小禮服,看起來頗有女人味的莫苔色因為大難當前,不得不暫時與洛奇亞休兵,難得的只保持一步之距。
「不知道。」
「為什麼不知道?」身一轉,飛揚的裙擺在空中畫了個圈,雪白小腿修長得引起男人慾望。
他眼神一黯,不動聲色的跨前一步,與她並行。「我沒見過她。」
「咦?她不是跟我爸結婚了,你怎會沒見過?」他們是一家人,理應相處在同一屋簷下。
「你的父母在我出生前就已離開,我和他們的交集不多。」
「那我爸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她對他們全無印象,除了一張被丟在閣樓裡,因泡到雨水而褪色的相片。「現在才問是不是來不及了?」他取笑,表情是自己完全不覺的寵溺。初來乍到時,她對這些事全都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像是從沒打算知道生下她的人是誰。
她沒好氣的瞪他,「你說不說嘛!在這個地方我也只能問你了。」
莫苔色不曉得自己此時的神態多麼嬌媚,淺淺地上了一層薄妝,抹上唇蜜,原本又大又亮的黑玉水眸更具亮澤,低胸禮服更完美地襯托出她毫無瑕疵的美胸,纖細的頸子和柔美的肩散發珍珠般白嫩的柔光,宛如玉雕的人兒從陽光中誕生,純真而無邪。
洛奇亞的瞳孔一縮,微微燃起詭譎的火光,忍不住伸手,以指輕輕滑過她裸露的雪臂,滿意她因他而起的戰慄。
「一個過份天真,熱情奔放卻沒腦筋的笨蛋。」他說。
「嘎?」她先是像觸電似地跳開他的攻擊範圍,繼而發惱的踩地。「什麼叫沒腦筋的笨蛋,你不要污蟆我父親,他明明是個對感情很認真的男人!」
為了愛,不惜一切,任誰都會動容。「沒錯,他愛上你母親,為了她背叛家庭,以為他的家族能接受一個來自台灣的留學生,可是他忘了他是誰。」光是老沙頓那一關就過不了,他根本不接受父親是礦工,母親是酒家女,出身低賤的黃皮膚女人當媳婦,揚言要叫人輪姦她,再將她的屍體沉入大西洋,永遠別想攀上高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