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美好的遠景呀!她是這麼規劃著,若無意外的話。
「不、需、要。」洛奇亞拒絕得很快,因為腦海中熟悉的身影和眼前的小女孩重迭,既想親近又想報復的矛盾感讓他很是煩躁。
「人是需要交朋友的,遠來是客,你用不著客氣。」做人要妥協嘛!入境隨俗都不懂。
就算要婉拒她的好意也不必臭著一張臉,用一桶冰水澆熄她的熱情,若非她一向堅強樂觀,有野草般堅韌的性格,不然早傷痕纍纍,被他凍得如一根冰柱了。
「我不是來交朋友。」尤其是她。
「那你是來玩的吧?台灣有很多地方都非常好玩……」她說錯了什麼?他看人的樣子像在瞪她,沒辦法再退的莫苔色只得一徑地傻笑。她應該沒欠人錢,一定是看錯了,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怎麼可能用怨恨指控的眼神看她,好像結怨甚深。「找人。」洛奇亞尋回冷靜,重新揚起毫無感情的聲音,冷漠疏離。
「找人?」不知為何,她背脊竄起一陣冷意。
「是,找人。」銀眸銳利無比,鎖住企圖脫逃的小老鼠。
莫苔色真的不太敢問,可是他懾人的眼神逼得她不得不問。「呃……你找……找誰?」
「你。」
果然。
頭皮發麻的莫苔色笑得很牽強,十分後悔不假思索的衝動之舉,四肢僵硬地看著恍若死神的男人緩緩舉高他的右臂,慢慢往她跳動急促的頸動脈落下——
第二章
「什麼,接我去英國?」莫苔色只差沒有用女高音的音頻吼出這句來。
這是一場惡作劇吧,考驗她心臟的負荷力。
大姐沒有,二姐沒有,三姐也沒有,為什麼只有她有呢?在當了莫家女兒十四年後,她早已當莫家人自居,從沒想過在壞心巫婆管理的幼育院餓肚子的她,還有其他親人,還是在她非常滿意目前的生活時尋來。
所以,她可以拒絕嗎?
畢竟她多原生家庭一點印象也沒有,更談不上什麼感情,也少了尋根的意念。她的根就紮在這個四面環海的小島上,這裡才是她的家,給她溫暖的幸福小窩。
雖然大姊很凶,老愛打她的頭;弟弟喜青總愛和她搶電視遙控器、偷她的布丁,可是有他們的陪伴,她一直很快樂,沒再哭過。今天卻出現這麼一個人,用著近乎絕情的語氣要求她打包行李,放棄對家人的依賴遠渡重洋,恢復應有的身份和地位,這對嗎?他憑什麼拆散她的和樂家庭,強迫她只能照他的命令行事?
「你沒有第二種選擇,這是你應盡的義務。」洛奇亞不是沒看見她眼中的不馴和憤怒,但他選擇忽視。
已經決定了的事,他絕不更改,更何況,她之於他還有一層不同的意義。
「義務?」她是吃了人家多少米,還是用了人家的糧沒還,說得好像她欠了一身債務似的。
不滿在心中氾濫開來,莫苔色躲在養母身後,避看面前目光如鷹的男人。
「身為沙頓家長子的遺孤,你有你應負的責任,即使你的禮儀絕對不及格,不過,你還是沙頓家的一份子。」
把話說得冠冕堂皇,是洛奇亞唯一能讓自己堅信,將她帶在自己身邊是必須的有力支撐點。什麼嘛!把人貶得一文不值,他以為他是誰呀!「我不知道什麼沙頓家,我姓莫,叫莫苔色,不認識你,也不想跟你走。」她有自己的家,誰也別想拖她離開她所愛的家庭。
「你沒有說不的權利,還有,我會給你認識我的機會,接下來的日子你將非常熟悉我。」她,逃不開了。
「聽你在放屁,台灣是有法治的國家,我成年了,擁有台灣公民身份證,除非我點頭,否則誰也無法逼我做不願做的事!」
瞧著大姊讚許的眼神,和二姊、三姊鼓勵寬慰的神情,得到支持力量的莫苔色挺起胸膛,無所畏懼地迎向那雙銳利鷹目。
但誰也沒看到,她藏在背後的手指有些抖顫。這是她第一次獨自面對自己的戰爭,而且對手異常強大,她會緊張也是在所難免,此事攸關她的未來,不能再毫無主見的任人擺佈。
洛奇亞的銀眸瞇了一下,語氣嚴厲。「口出不雅言語非淑女所為,你最好收斂點。」
「我管你去死……」利眸一射,她心驚地退了一步。「我、我是說我不做沙頓家的人,我是莫家的女兒,永遠都是。」撒嬌地抱著母親,她一副耍賴貓兒的模樣,讓銀眸主人不受控的多看了一眼。
「我說過你沒得選擇,立刻去收拾行李,下午三點的班機。」
誰理你,自個去作大頭夢吧!「媽,我最愛你了,你也愛我對不對?」莫苔色直接忽略男聲,繼續自己的撒嬌行動。
沒得到響應的洛奇亞眸色轉深,灰藍色微蓋過銀色,偏向憤怒地大海原色。
「對,我愛你,每個孩子我都愛。」甘春柳笑著拍拍女兒的手,面容安詳而慈愛。
「所以你不會不要我是不是?」她扁著嘴,想要更多的保證。
「當然不會,你是我的心肝寶貝,心頭上掛著的一塊肉,我疼都來不及,哪捨得不要你。」她漂亮的小女兒呀!都長成亭亭玉立的小美人了。
回想當時見到她,那時快滿七歲的她看來只像四歲的小女娃,瘦小的身軀不及盈握,一隻手就能拎高,輕得彷彿沒有重量,原本她想三個女兒已經足夠了,要領養另一個三歲大的男童,可是一瞧見她直盯著隨紅手中的棒棒糖,怯懦又垂涎的飢餓模樣,便二話不說地抱起她,和貪婪的育幼院院長討價還價一番,順利將人帶走。
而後她發覺這娃兒很沒安全感,害怕沒人陪伴,非常黏人,只要一時半刻沒看到人便會號啕大哭,以為自己又被拋棄了。
儘管如此,她的適應力卻也最強,不到一年便忘記種種過去,除了偶爾半夜作惡夢驚醒外,融入新環境的速度相當快,根本不記得自己曾被丟棄在育幼院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