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楚漢威掛上電話,剛結束與魏敏涵的午間電話約會,聽著她交代東、交代西,安排過幾天放假的行程。
一旁的弟兄都在笑,看著一向指揮若定的楚漢威隔著電話突然變成聽話的小孩,這當然好笑。
自從老大交了女朋友之後,整個人表面上雖然還是跟以前一樣,勤務操練都很正常,不過私底下卻變了個人,臉上多了幾分笑容,看來大嫂的威力不凡,可以改變老大那張長年冰凍的酷臉。
這時,魏正平走出辦公室,看著一群消防員圍在那裡,對著楚漢威指指點點,而自己的準女婿根本懶得回頭理他們,不禁搖頭苦笑。
他正要開口時,突然鈴聲大作,眾人神經一繃,每個人都褪去臉上的笑容,摩拳擦掌準備出勤。
楚漢威站起身,這時有人衝進來通報,「河濱快速道路旁的工廠大火,我們距離最近,總局要我們先去灌救。」
魏正平率領著眾人出動,據消息回報火勢非常大,所以局裡除了櫃檯,幾乎全員都出動了,將近十輛消防車從局裡呼嘯而出,迅速往火場駛去。
楚漢威跟著魏正平一起站在消防車車後的平台上,隨著車子奔馳在大街小巷。
楚漢威的眼神專注,這一刻,他幾乎像是忘了自己是誰。
魏正平看著他,就好像看見當年的自己——那個不怕死,勇往直前的自己——但他不知道,漢威會不會也跟當年的另一個自己一樣,是個不顧一切,忘記了自己還有牽掛的自己。
「魏叔,怎麼了?」
搖頭,「沒什麼,記得要小心。」
點頭,楚漢威對魏正平,基本上是言聽計從的。這個長輩對他而言,如同父親,更何況他還是自己心愛女人的父親。
到了火場,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整座鐵皮搭建的廠房迅速陷入火海,濃煙不斷從各個縫隙中竄出,甚至還夾雜噴出恐怖的火舌。
一旁站滿圍觀的群眾,每個人都指指點點;消防車就地停好,楚漢威迅速跳下車,跟著魏正平觀察火場狀況,其他弟兄則迅速布好水線。
楚漢威詢問現場民眾,「裡面還有人嗎?」
「應該……沒有吧!」有人搖搖頭。
如果沒有人在裡面,問題就比較輕。畢竟人命比較重要,財物損失再嚴重,都還在其次。
「這個要請求支援!」魏正平評估,認為廠房面積過大,加上據現場回報,這是一家化學工廠,可能需要動用泡沫滅火,而他們出動的泡沫滅火車不夠。
楚漢威立刻指揮現場所有弟兄,先從窗口噴水灌救。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名明顯發狂的男人向他們奔過來。
「為什麼不衝進去救火?為什麼……」
「這位先生,你冷靜一點……」
他大吼,「我的孩子……還在裡面!」
所有人一聽,臉上表情均是大驚,這名男子是工廠老闆,失火時不在現場,剛剛四處尋找,這才發現自己的孩子可能沒出來。
楚漢威皺緊眉頭,「幾歲的孩子?」
「五歲……拜託你們救救他……」
消防隊所有人面色死白,不敢相信在這種大火中竟然裡面還有人,火燒得這麼大,誰能進去救?
況且那個孩子,還活著嗎?
楚漢威看著那廠房內不斷竄出的大火,心往無窮無盡的谷底沉。就在這一瞬間,他做出了決定。
「架好水線,全力降溫。」楚漢威將頭盔戴上,拿著桶子裝滿水往自己身上倒,一桶接著一桶。
「老大?」
「我去救!」
所有人全都一驚,魏正平拉住他的手,臉上的表情五味雜陳,「漢威,不可以!我們等支援。」
「魏叔,等再多支援也是一樣,總是要有人進去的。」
不是他,就是這裡的任何一個弟兄。
魏正平深吸一口氣,「你忘了小涵嗎?」
全身一僵,努力逼自己忘了那個女人,楚漢威冷聲,「火場裡沒有感情,只有生死……是你教我的。」
「可是你是小涵的丈夫,是我的女婿。」
「我不是,現在我什麼都不是,我是個消防員……」
魏正平無語,不知道該怎麼說。對!這些都是他教楚漢威的,都是他當年在警校的時候教楚漢威的。
他應該高興,這小子全部記住了,而且還是在最重要的時刻,有勇氣身體力行。
可是到現在他卻發現,反而是自己無法割捨,如果是他自己,那就算了,但這孩子代表了女兒的幸福,代表女兒的希望……
如果是他自己,那就算了……
「我進去了。」
「我跟你去。」
楚漢威驚訝的看著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而魏正平迅速的做完一切必要動作,同樣也戴起了面罩罩住口鼻,隔著保護呼吸器官的面罩,他對著所有人下令,「都在這裡等,等到其他分局來支援,所有人不能擅動。」
楚漢威艱難的開口,「魏叔……」
「一起並肩吧!」
於是楚漢威與魏正平就在所有人致敬般的眼神中,進入了火場,他們從一旁的小門進去,裡頭有多險惡,光從門一打開便竄出濃厚黑煙就可知端倪。
可是他們完全不害怕,似乎也忘記了害怕,任由大火在一旁燃燒,任由濃煙燻黑他們的護目鏡。
外頭,所有人焦急等待。
這時,其他分局的消防車也抵達,所有人緊急就作戰位置。
「現在狀況怎麼樣?」
「魏叔跟老大……進去了。」
「我的天啊!」
所有人持續站在廣場上等待著,他們可以感覺這一點點的水幾乎無法撲滅火勢,因為大火愈燒愈大,濃煙幾乎要把天空給掩蓋。
經過了將近十分鐘,所有人都以為絕望了,經過這麼長時間,如果找到了人,早就出來了,可能他們也……
有的弟兄紅了眼眶,「媽的!我們也進去。」
「對!我們進去。」
「不行,你們忘了魏叔怎麼交代的嗎?」
就在此時,楚漢威竟然從剛剛進去的那道小門出來,身上的消防衣不是被燒焦,就是被燻黑,最重要的是,他懷裡似乎抱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