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距現在不到兩個月,來得及嗎?」馮君石有點擔心。
「來得及。」馮融指指隨他同來的管家。「有你鄧叔在,還有你妹妹幫忙,我們完全來得及。放心吧,為父不會讓你丟臉的。」
馮君石知道父親急著敲定這門親事,除了確實對未來兒媳婦滿意外,也是因為情勢所迫。而他,則全心全意期待著婚禮的到來。
雖然因為沒得到百合的親口允婚讓他略感不安,但他相信她會接受這斗婚事,不僅因為她父親已經接受了馮家的聘禮,更因為他與她有過很不錯的接觸,彼此都有好感,因此他有理由相信她會高高興興地接受他。
***
清晨由窗外透進房間的陽光直射在床上,這是碧籮最討厭的干擾,尤其在她幾乎一夜未眠,頭痛心痛時,這種干擾更加讓她無法忍受。在反覆嘗試躲避無效後,她憤怒地睜開了眼睛。原來那不是陽光,而是姊姊手裡舉著的銅鏡將陽光反射到她臉上,難怪她無法躲開它。
「你幹嘛?」她生氣的大吼。
「懶丫頭,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不起來?」百合以為她在耍孩子脾氣,因而繼續用鏡子照射她,這下把她惹得更加火大了。
「走開,我討厭你!你為什麼不是我的妹妹?」她對著百合叫喊,然後抓過被子蒙在頭上。
而她粗暴無禮的言詞和紅腫的雙眼終於嚇到了百合,她放下鏡子,坐在床邊碰碰妹妹的身子,可被子下的身子扭動,拒絕她的碰觸。
「碧籮,你怎麼了?」她焦慮地問,不知一向甜美可愛的小妹怎會四天不見就成了這個樣子。
被子下發出的嗚咽聲讓她慌了手腳,她略使巧勁,將妹妹從被子裡「挖」了出來。看到她果真在哭泣時,她又急又心痛地為她擦著眼淚。「到底是什麼事讓你哭成這副醜模樣?」
碧籮試圖推開她,但根本做不到,於是邊哭邊說:「那麼……多男人……喜歡你,你……為什麼……不嫁……偏要嫁他?」
「你亂七八糟地說些什麼?」百合皺著眉頭問妹妹。「他是誰?我什麼時候要嫁人了?」
碧籮張大淚盈盈的眼睛。「你別裝……庚帖都換了,還有……聘禮。」
她沒頭沒腦的話讓百合生氣,她倏地站起來威嚴地說:「冷靜下來,好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再這樣孩子氣地哭鬧,小心我揍你。」
極少看到姊姊發火的碧籮被她震住,一時忘記哭泣,但在幾聲抽泣後,她叛逆地挺起身,跪在床上頂撞道:「我長大了,你們不可以總拿揍我來嚇唬我,我討厭你們把我當孩子看!」
她的倔強讓百合幾乎發笑,但為了妹妹的自尊心,她沒笑,溫和地說:「我同意十六歲的女人不再是小孩,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亂發脾氣,好好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讓你生這麼大的氣。」
姊姊的表情端莊而認真,碧籮知道自己永遠也不能像姊姊這樣高貴和美麗。可是為了她的最愛,她要跟所有人爭,哪怕是最親愛的姊姊。
「就是馮大人八。」她吸著鼻子說:「那天媒人來給你提親……問名,我不知道是他家托的媒,直到昨天見爹爹收了聘禮,才知道你六月六就要嫁給他。可是你不能嫁給他,從第一次見到他起,我就喜歡他,他是我的,我要嫁給他!」。
百合吃驚地看著妹妹,與其說她被妹妹告訴她的「親事」震驚,不如說是因妹妹對馮君石所表現出來的強烈感情而震驚。
她的妹妹,不滿十七歲的調皮搗蛋的妹妹,居然宣稱那位大人是她的?!
儘管對妹妹幼稚的宣示感到難以置信,但面對這雙熱情、愛慕和傷心的眼睛,她不能指責她,只是真摯地保證:「你放心,我不會嫁給他。」
「真的?你真的不會嫁給他?」碧籮憂鬱的目光變得明亮而快樂,她撲向前抓住姊姊的手追問:「你是真的不想嫁給他,對不對?」
「對,我從沒想過要嫁給他。」她期待自己肯定的答覆能安撫妹妹的心。
可是碧籮似乎還是不放心。「那,你有一點點喜歡他嗎?」
喜歡?百合想了想,憑心而論,她確實有一點點喜歡馮大人,也許還不止「一點點」,可是她不會說出來傷害妹妹的心。「不,我一點都不喜歡他。」
「啊,我就知道不會有人比我更喜歡他。」碧籮終於安心地笑了,可轉眼又愁眉苦臉地說:「爹爹說你年紀太大,再不出嫁就嫁不掉了。不如你嫁給韋檠吧,他長得也很好看,而且他好喜歡你。」
見剛才還在為「爭夫」哭鬧不已的妹妹,此刻又擔心起她的未來,百合忍不住笑了,揉揉她的頭說:「傻丫頭,你以為只要有男人喜歡你,你就應該嫁給他嗎?不,我不會嫁給韋檠,也不會嫁給任何人。」
「那你以後不是很孤單嗎?」
「不會。」百合開心地說:「我有這麼多族人要照顧,怎麼會孤單?」
姊姊的笑容終於解開了碧籮心裡的結,她往床上一躺,長長吁了口氣:「唉,早知這樣,我就不會哭一夜,到天亮才睡著。」可隨即,她又「騰」地一下坐起,睜著憂愁的眼睛望著姊姊。「可是爹爹已經接受了馮老大人的聘禮。」
百合輕鬆地說:「那好辦,婚娶不變,只是換個新娘而已。」
「那樣可以嗎?馮老大人會同意嗎?」
「有什麼不可以?馮老大人只是想與我們冼家聯姻,新娘是誰並不重要。再說有哪個男子不喜歡更年輕漂亮的新娘?」
碧籮立刻眉開眼笑地問:「我真的比姊姊漂亮嗎?」
「當然,我們家碧籮最漂亮。不過如果你真的很想嫁給馮大人,那姊姊勸你趕快起床打扮,因為他也許很快會來喔。」
「他不會來,他已經三、四天沒來了。」碧籮淒慘地說:「你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