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他好奇地問,心裡回想著地圖上關於九重天的標誌。
「因為路不好走,而且百合酋長去那裡的時候,從來不希望被人打擾。」
可我不是一般人啊,我是她的夫君。他在心裡說。
當夜,他與阿宏睡在君長的石屋內,君長和他的家人則睡在屋後的樹屋梩。
第二天日出時,帶著族人為他們準備的食物,馮君石和阿宏告別離去。
雖然馮君石什麼都沒說,但君長知道他會去九重天,因此站在牆頭叮嚀道:「大人切記,前往九重天最要擔心下雨,小雨進洞,大雨上樹。」
「『小雨進洞,大雨上樹』,那是什麼意思?」告別君長後,他問阿宏。
阿宏解釋道:「九重天是峽谷,一下雨就變成海。遇到小雨可進山洞避雨,雨大時山洞裡會出現洪水激流,非常危險,所以大雨時要上樹避難。」
「照這麼說,九重天是個險地?」他若有所思地問。
「是,一般人很少到那裡去。」
「你去過嗎?」
「去過。」不善言詞的阿宏以堅定的目光告訴他,他可以帶他去。
***
夜色褪去,東方發自。九重天絕壁上,百合矯健的身影正合著劍光,如翻飛的靈燕般騰躍。峰巒沉浸在茫茫雲海中,從灰濛濛一片到五色盡染,再到金鱗閃耀,終於,一輪紅日出現。一時間霞光萬道,天地輝煌,其磅礡之勢與劍氣柑合,形成一道無堅不摧的光柱,劃過寂靜的長空。
當劍光斂去,她緩緩收功,歸劍入鞘。
晨風吹拂著她的衣裙,霞光照耀著她的臉龐,她凝望奪目的朝陽,一動也不動地屹立在懸崖上,直到眼睛酸澀發燙,才轉身躍下絕壁。
內心的焦慮和愧疚讓她渴望化做一塊石頭,永遠留在這裡,可她不能,她有難以推卸的責任,她不能再遲疑,她必須盡快回家,找回妹妹,找到馮君石。
四天前,她以為讓妹妹代嫁的事情已安排妥當,該是她退場的時候了。因此她離開家,對懸掛心頭多日的秘洞食物來源展開調查。
離開軍墟後,她本想直奔九重天,她有好多混亂的思緒需要整理,這裡是她靜思的地方。可在路上她發現了一艘奇怪的運糧船,於是追蹤它去了龍溪,又花了兩天時間辦完事後,才於昨晚來到九重天,卻看到已在此等候她多日的信使。
從信使口中,她得知驚人的消息:馮家花轎在迎親半途上打道回府,並未如期迎親,爹爹在碧籮準備妥當、只等上花轎前得知新娘易人的事,大發脾氣,撤了婚禮,傳令尋找她。不堪羞辱的碧籮逃離家中,至今未歸。最糟糕的是,準新郎馮大人在三天前去軍墟尋找她後,失去了蹤影。
雖然她不想為當某個男人的妻子而犧牲一切,不管那個男人有多好,那種犧牲都太大了。但她也絕不想因為自己的決定而傷害任何人。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沒按她原定的計劃進行,可她卻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錯,這讓她煩惱。
峽谷吊腳樓下,兩個男人正往外走,看到她立刻迎上來。「百合酋長,我們在石洞裡發現一個女人。」
「女人?是誰?」聽說有外人闖入,百合很驚訝。
「不知道,她只說從山賊手裡逃脫,躲進石洞。」
百合上樓,看到一個雖然衣裙破爛,但透著靈氣的女孩坐在地板上,兩個女性族人在跟她說話。一看到她,族人立刻站起,女孩則睜大雙眼看著她。
坐在她對面,百合覺得這個肌膚勝雪,黑髮如墨,美得像仙女似的女孩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就是百合酋長嗎?」她說:「難怪哥哥喜歡你,你真的很漂亮!」
你也很漂亮。百合在心裡說,困惑地問:「你哥哥是誰?」
「馮君石啊,他就是我哥哥,我叫馮媛。」女孩快樂的聲音恍若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水,百合當即大驚失色。
「你、你說馮大人是你哥哥?」
她驚訝的表情和失常的語氣讓馮媛感到好笑,卻讓她的族人震驚,從來沒有人能使酋長如此受驚。
「是啊。」馮媛解釋道:「我原本是想等嫂子進門後再去拜見你的,可後來聽說你逃婚了,我覺得好奇怪,哥哥是個很優秀的男人,居然有人不要他,所以找瞞著我爹,私自要轎夫送我來高涼看個究竟。可是——」
說到這,因回憶起可怕的遭遇,她的聲音頓住,臉色更加蒼白。
百合心一緊,擔心因自己的過失造成這個美麗女孩的不幸。「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她揪著心問。
「後來遇到一夥山賊,他們砸了轎子,打傷轎夫,把我綁上山。半路上又遇到另一夥山賊,他們打了起來,我乘機逃跑,但被後來那伙山賊的頭子抓住,我用石頭打暈他才得以逃脫,可是我迷了路,天黑前只好躲進那個山洞裡。」
「他們有沒有對你做什麼?」看了眼她破爛的衣裙,百合擔心她受到傷害。
「沒有。」見她掃視自己的衣裙,馮媛道:「被抓住後我沒有反抗,只是悄悄地等機會,所以他們沒有對我動粗。衣裙是在逃跑時被樹枝山石刮爛的。」
好個機靈的姑娘!百合暗自對她的聰慧發出讚歎。「你躲了多久?」
「兩天。如果不是果樹上的果子,我恐怕已經餓死了。」
兩天?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孩,獨自一人靠吃果子躲在山洞裡兩天!百合看著她精緻的五官和單薄的身子,欽佩之感油然而生。
她對身邊的族人說:「你去取我那套白色衣裙來。」
族人點頭,往廂房走去,她們注視著面前的女孩,難以相信竟在這裡碰見馮君石的妹妹,難怪她會覺得似曾相識,因為馮媛與她哥哥長得很像。
衣服取來,百合遞給她。「換上吧,我倆身高差不多,你應該穿得下。」
馮媛接過來展開一看,那是一套白細麻上衣及同色絲綢長裙,袖口衣襟及裙邊都用五色絲線繡了花卉圖案。這顯然是一套為重大節日準備的禮服,她急忙推還給她。「這麼漂亮的新衣服,我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