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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在竹屋裡,正上演著一出悲情戲。

  黑如溝和白似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神情委靡地堅持不許他們離開竹屋,想動之以情地留下他們。

  想想相處了這些時日,他們哪捨得放這兩個小輩走,人都是有情的,當然禁不起離別之苦,何況兩個老人家都喜歡人陪,只是情況好像有些……顛覆。

  「你們哭夠了沒有,都兩把老骨頭了哭得出狗還難聽,你們這樣像是隱世高人嗎?」龍煙看這兩人為老不尊,真不知羞。

  「煙煙丫頭,你不要走嘛!我們真的捨不得你走。」黑如溝老淚縱橫地嗚咽著。

  「不要說得那麼好聽,你是捨不得我煮的那手好菜,巴不得我陪你們終老山中。」哼!哭得真噁心。龍煙早看穿了。

  「這……」好聰明哦!黑如溝連忙再說道:「山上空氣好,沒有山下沉悶的市儈氣息,最適合修身養性。」嗯!好理由。他頗為得意地想。

  龍煙揚起假假的笑。「死老頭,你當我是道姑還是女尼,要不要附送木魚、鐵缽,來個晨昏三炷香。」修身養性?她的脾氣還真是不錯,若換成雲那冷面火山,鐵先下個小毒玩玩,然後再毒啞他。

  「煙煙丫頭,黑炭頭人老糊塗,淨說些不中聽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們是真心喜歡你陪伴,捨不得你離開我們身邊。」

  白似師一副慈愛老者的面容,眼眶裡不多不少地蓄著一滴淚,試圖裝出楚楚可憐的小狗眼神,可惜仍感動不了眼明心清的龍煙。

  「天下無不敬的筵席,所謂捨得捨得,有捨才有得,你老不會看不透這一點吧?」她一個釘子讓他碰了回去。

  死小孩,這麼聰明幹什麼?白似師懊惱地想,再好言好話地說:「我都已經這麼一大把年紀,再活也沒兩年,你也不用急著走嘛!」

  「死屍前輩,聽你的哭聲宏亮,再活個一、二十年也沒問題,何必學戲子一般演出十八相送呢?」她可一點也不感動。

  「我學戲子?」她……她好狠心。白似師悲從中來,兩滴清淚滑下雙頰。

  石拓站在角落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開口道:「師父,我和煙煙上長安又不是不回來,你們就別哭了。」

  「你閉嘴。」黑如溝和白似師齊口斥道。

  她倒像是打抱不平地說:「你們有沒有搞錯,石頭才是你們的徒弟,你們不留他反而留我,是不是不合常理?」喝!這兩個老頭的把戲她還會不清楚,他們根本不在乎誰是他們的徒弟。所謂有奶便是娘,他們要的是有一手好廚藝的煮飯婆,不管是阿貓還是阿狗,會捉老鼠的貓就是好貓。

  「是呀!不合理。」石拓贊同地猛點頭。

  兩者橫眉一蹙。「沒事給我邊邊站,少開你的石嘴,這事和你無關。」

  「哦!」怎麼會他沒關係呢?他才是他們的徒弟耶。但石拓還是滿頭霧水地窩回角落,把「現場」留給佔上風的龍煙,他相信以她的口才,一定能說服兩者。

  「水溝前輩、死屍前輩。你們鬧夠了沒有,我們要趕著上長安救人呢,遲了就得改上香了。」龍煙不耐地說。

  黑如溝事不關己地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如果他們命裡注定早夭,你趕去了也沒用。」水溝?他可是頂頂有名的黑如溝。

  「死屍」也湊上一腳。「閻王要你三更死,豈能留你到五更。你要是逆天行事,可會遭天譴。」

  龍煙有些挫敗地吸口氣,但她不會鬥輸這兩個老古人。

  她理直氣壯地說:「我是他們命中的貴人,貴人你們懂不懂?要不要我叫石頭教你們怎麼寫,不過你們腦袋裝的是泥漿,教了也不會長智能。」

  「你說我們笨?」黑如溝撫著胸口表示驚訝。

  「石頭都開竅了,你們卻還像一堆爛泥一樣不長進,就算有心塑佛也會成犬。」她無奈地想,真是滿不講理的老小孩。

  黑如溝和白似師聞言收起偽裝的哭臉,不悅地翹高幹癟的嘴唇,兩人背靠背地生起悶氣。

  龍煙則好笑地繼續說道:「你們最終目的還不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慾。放心吧,我一下山就會吩咐迎陽樓的掌櫃每隔兩天派人送上佳餚美食如何?」她深知以利誘之,凡人不可擋,何況是兩位老頑童。

  「真的?」黑如溝和白似師兩眼發著亮光,炯炯有神,不復剛才一副要死不活的死人樣。

  「絕無虛言。」她拍胸口保證。

  肚皮的問題解決後,他們反應可大不相同。

  「煙煙丫頭,你們一路好好玩,不用太惦記我們兩老,我們會活得很健康,等著成仙成佛。」

  「是呀!煙煙丫頭,我家石頭就托付於你嘍!你們有事慢慢處理不要急,我們會好好照顧自己。」

  惡!好大的轉變,天下第一厚顏非這兩個老頭莫屬。龍煙一見搞定,馬上說道:「既然如此,我和石頭在此拜別兩位老人家。」

  「你們慢走,我們不送了。」兩位老人齊聲道,對他們而言,多走一步路他們都賺累。

  石拓還想說些珍重的話語,龍煙才不等他背誦又臭又長的繁文縟節,一把拖著他高大的身軀往外走,免得屋內的兩隻老烏龜反悔,哭哭啼啼又來個五子哭墓。

  「煙煙,你怎麼不讓我和師父們話別?」石拓疑惑地問。好歹相處了近二十年光陰,他和他們多少有點感情。

  龍煙說道:「你沒看見他們急著打發我們走嗎?你當他們是師父,他們可沒當你是徒弟。」有這麼懶散的師父嗎?居然叫徒弟照本宣科地自練武藝。

  「雖然他們一直以遊戲人間的態度漠視我的存在,但不能否認,沒有他們當年的貪嘴就沒有今日的我。」對這點,他心存感恩之念。

  這倒是他們惟一可取之處,她想。「放心。他們會自得其樂,你不用擔心他們。」她安慰道。

  「但願如此。」他仍不捨地回頭一望已在遠方的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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