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僅是,輕輕的為她拉起踢到腳邊的涼被,重新蓋上。
驀地,貝雷特半透明的身影出現在房間裡,黑髮黑眼的他回復惡魔形態,先是為她蓋被,再調整冷氣的溫度最後布下數道安全結界。
在他的房子裡,她很安全,不會有事,所以他該走了,但他走不了。
走到她床前,他伸手,輕輕觸及她沉睡的容顏。
「你這女人……」他聲音輕柔飄忽,像風一樣。「真的忘記我了。」
因為他,拿走了她的記憶。
「起來跟我打架,好不好……」只有在她睡著時,他才敢出現在她身邊,放縱自己盡情的……心痛。
她不記得他了,所以不會跳起來跟他打架。
現在她眼中的他,就只是一個付她薪水的老闆而已,難伺候又陰陽怪氣。
「好好好,這個、這個不要,其它包起起來……」
累到極點的知葉不但作夢還說夢話,貝雷特一度以為她會清醒,結果她只是翻個身繼續睡。
這一翻身,她的雙手露出被外,左右手掌心兩道猙獰難看的疤,讓貝雷特的心又是一陣絞痛。
兩年前,她帶著淒苦的笑,握著他的匕首,義無反顧的劃下一刀又一刀,溫熱的、鮮紅的血,染紅了她腳下的五芒星陣。
他胸腔裡那顆溫熱的心激烈的跳動著,似是想跟修補它的人產生共鳴,但是她,卻依然毫無反應。
這也沒什麼好惆悵的,因為她全部都不記得了。
過去幾百年來,他不斷的追尋愛琳的轉生,誘騙她與自己定下契約,最後再拿走她所有的忘記,他的報復,便是讓她和馬汀忘了他們曾經相愛過。
「明明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只是當他身陷同樣的境況,才明白自己有多殘忍。
他多希望她睜眼就會記得他,記得她為他心疼,再一次的,愛上他,然後這一次,他也會懂得愛她。
衝動讓他的指尖出現一道白光,那是她的記憶,關於他的,以及她奶奶過世前後,那段令她傷心難過的記憶,只要輕輕點一點她的額頭,醒來後,她便會全部都記起來。
她會跳起來拿拖鞋丟他,生氣的撲上來跟他扭打,伶牙俐齒的挖苦他是小器愛記仇的變態。
「你也會記得,你愛我。」英俊邪魅的臉龐佈滿瘋狂,黑曈中的銀色在旋轉,他氣血翻騰,隨心所欲的那一面催促他順從自己的渴望。
他是惡魔貝雷特,沒有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只要他想,沒什麼不可以!
「記得我……」指尖的白光逐漸靠近她的額頭,就快了,只要把記憶還給她,她就會……愛他。
最後一個願望……最後一個了,我要失去記憶後,不要再看見你……你受夠瞧了……我不要再見到你……
兩年前那番決絕的話語,猛地打進他腦中,伴隨而來的疼痛使他頓住動作。
收回指尖,貝雷特抱著自己的頭,痛苦地幾乎發狂,在最後一刻收回欲還給她的記憶。
除了怕她恨他,他更捨不得她難過,所以沒將她最痛苦的記憶還給她。
「我並沒有拿走全部……」待情緒漸漸穩定,他再度走向她床前,凝視她熟睡的面容,目光隨即調向她暴露在外的掌。
他的匕首造成的疤,他沒有拿走,只要一個簡單的消除魔法,她的雙手就可以回復原本的柔嫩,但他不願關於他的一切,就這們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如同他仍在她老家落腳一般,明知不可能,仍帶著期盼,期盼有天,能與她不期而遇。
「我厭惡這樣的自己……」他苦笑。
自從他誕生於與,便從沒一刻停止痛恨自己的「命運」,詛咒著讓他現世的造物主。
但「命運」又給了他快樂的機會,他卻讓那機會流逝,他,是笨蛋。
「既然注定我不能擁有快樂,那麼結局是如何,都無所謂了。」他語氣過分輕柔的說著,眼神透露出決心。
再次望著她的睡顏,貝雷特抑制不了衝動的俯身,以黑色的冰涼的唇,親吻她溫熱的唇瓣。
「沒有你,毀滅又如何?」抬首,他譏誚的笑了,旋身往聖母彩繪玻璃窗走去,身形穿透,最終消失不見。
睜開眼的聖母,再度垂眸。
第十四章
日中當中,艷陽無情。
貝雷特在花園裡灑下一把種子,他氾濫的、消化不及的愛憐。
他親手翻土把種子種下,不假他人之手,太陽在頭頂發威,他的衣著仍然正式貴氣,而他的汗一滴也沒流,金色頭髮在陽光下,像金絲般美麗。
「那個……很熱耶」。
一個熱切的聲音忽地傳進他的耳中,接著是一頂帽子落在他的頭頂,再來,冰涼的飲料湊到他的面前。
透明的的中,冰塊在蜜色液體中載浮在沉,那是加了很多蜂蜜的的檸檬水,他知道有一個女人很喜歡這種酸酸甜甜的飲品。
抬頭,他瞇眼,看見背對著陽光,笑得眼睛彎彎的女人。
「老闆,我來好了,你先休息一下。」知葉不由分說的拉起一身白衣的貝雷特,把他趕到一邊去,在他手心塞進飲料,自己則接過他手中的種子,找了塊地方,把種子種下。
他哼著輕快的小調,一邊挖土種花,看起來很快樂的樣子。
「原來花都是老闆種的,長的都很好耶,沒想到你會喜歡園藝。」
他才不喜歡。
以往是為了消化多餘的惡念,才會弄一個花園的,把惡念隨手一丟,就會隨地生長。
但是,當那些惡念都被拔除,她為他清出這一塊空地後,他不想讓那些惡念染指,便把他對她的思念、愛情、憐惜,全部都放在這塊土地上。
「老闆,你真的話很少。」她都說了一大堆,他卻一句話也不回,只是低頭默默的喝著她端來的飲料。
要不是知道他對人就是這種態度,她真的會以為自己被討厭,好在,老闆對那個Ashley也是愛理不理的,唯一會說很多話的對象,只有古羅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