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看你的眼神也知道你聽不明白冷水面和熱水面到底有何不同。這樣吧,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做給你吃。」
「不用吧,這樣太麻煩了。」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
說完,她搭著他的肩膀說:「我長到二十五歲,你是我唯一的知音。」
他有愧,真的。
因為,基本上他超好養,只要東西能吃他就吃得下去,說她有職業水準也只不過是客套話。
見她開心的臉上發亮,他只好笑著聽她繼續說下去。
幾天前,才見她哭得那麼傷心,今天可以見她展露笑顏,他實在忍不下心告訴她,這純粹只是……誤會一場。
第4章(1)
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是他們交往的基調,可是,常常一個不小心,趙宥恆不只分享到她煮的食物,往往也會分享到她失戀的壞心情。
他總是搞不清楚,為什麼她總要不停的談戀愛?偏偏看上的都是些華而不實的有錢子弟。
算來她一年平均談三次戀愛,每次維持個二到四個月不等,但自陳亞書之後的失戀,她倒是都不再哭了。
她的第十次失戀吧,在一個下著雨的冬夜,晚上十點半,他剛下班,突然接到阿快的電話——
「我剛出門沒帶錢,車子也沒油了,能不能麻煩你來領我?」
他在靠近山區的一家麥當勞前找到她,當時她撐著傘,嘴唇凍得發紫,怔怔地看著店內一對狀似親膩的男女。
他拿下自己的圍巾,圍住她的脖子,再進去幫她買一杯熱騰騰的玉米濃湯,執起她的手,將熱湯放到她冰冷的手上。
「很晚了,我們回去吧。」他輕聲對她說。
在車上,她靜靜喝著湯,加上他開了暖氣,她的氣色才漸漸轉為紅潤。
「他騙我說要出國考察,結果跑到這裡來考察別的女人。」
車內一片沉默,只有雨刷嘎嘎嘎的單調音節和窗外的雨聲在回應著阿快。
「我本來在家裡煮湯圓,接到朋友小咪的情報,叫我快上山去看,我匆匆忙忙的,錢也沒帶,就在快到那家麥當勞時,車子竟然沒油了,然後心也碎了。」阿快的聲音有點啞。
趙宥恆專心開著車,沒有接話。
「你有沒有覺得麥當勞那個招牌黃色大M這樣孤伶伶地矗立在那麼高的地方,看起來好可憐?」阿快看著離她越來越遠的黃色大M說。
「何以見得?」趙宥恆看了眼那個醒目的招牌。
「它旁邊的路燈和屋頂都比它矮那麼多,這樣下著雨的冬夜,它一定很冷很寂寞,連個談心或偶爾被投注個關愛目光都很難。」
趙宥恆轉頭看見她憂傷的眼睛,知道她講的都是她自己的心情。他忍不住在心裡歎了口氣。唉,這又是何苦呢?
車子開進他們大樓的停車場,阿快沉默的跟著他走進電梯。她看看腕表,驚叫一聲:「啊?快一點啦!」
她申吟,很抱歉地低語:「你一定很累了,我真是太對不起你了。」
趙宥恆輕輕敲她的頭。「知道就好,我現在可是又冷又餓。」
她眼神朦朧,傻呼呼地問:「那怎麼辦?不然我下樓去便利商店幫你買吃的?」
「不。我今晚不想吃便利商店的東西。」他說。
「你想吃啥?」
「你不是煮了湯圓?」
「對呀。」
「我去十二樓等你,待會兒送兩大碗熱騰騰的湯圓上來。」
「幹嘛要兩碗?」
「我知道你反正是要睡不著的,上來陪我吃湯圓吧。」他說。
從山上看見男友劈腿那一剎,她的心便涼了,但她沒有哭,只是不曉得為什麼趙宥恆隨隨便便講句「我知道你反正是要睡不著的,上來陪我吃湯圓吧。」竟讓她鼻子一酸,在他面前毫無保留地哭得唏哩嘩啦。
她一哭,他就沒轍。
只好很義氣的一把將她攬到懷裡。
阿快聞著他身上混合著皂香和發麗香等複雜的氣味,想到在這樣寒冷的夜裡,只有他毫不吝惜的給她溫暖和陪伴,竟讓她哭得不能自已。
☆☆☆ ☆☆☆ ☆☆☆
努力將最後一顆湯圓吞下肚,阿快望著半躺在沙發上的趙宥恆。
「問你一件事好不好?」
「問啊。」
「你有沒有交過女朋友?」
「有。」
「你有沒有被劈腿的經驗?」
「沒有。」
「那你就不能理解我心裡那種被背叛的痛。」
「是嗎?那可不見得。」他拿起蓋在臉上的書,起身去倒水。
「我的臉上不曉得是不是寫著笨蛋兩字,交往中的男友十次有八次是劈腿族。」
「你只是比較不懂得自我防衛。」他發現只要是她的朋友,她便認定對方是好人,以一種無可救藥的樂觀去相信著。
「喂,你好像很瞭解我?」
他淡然一笑,沒有回答。
「別這樣笑,好像很莫測高深似的。你遇過這種人對吧?」
「是。那個人就是我爸。」
「他怎麼了?」
「他和朋友合夥做生意,後來生意失敗,他的朋友把錢捲走,全家跑到國外,我家所有的財產在一夕間化為烏有。」
「你家財產很多哦?」
「我豐原老家原本有一家飯店、三間店面、一棟大樓,都被我爸搞垮了。」
天哪!這麼慘啊,但他為什麼可以表現得這麼平靜?
「那時候你多大?」
「十九歲,正在補習班準備重考大學。」
「後來咧?」
「後來我就去學美發等當兵,當完兵繼續學美發。當兵回來,在我奶奶的強迫下半工半讀念完大學。」
「半工半讀?一定很辛苦吧?」
他笑笑沒有回答。
「你爸、媽呢?」
「我爸……很多年沒有消息了,聽我姑姑說他應該是跑路到大陸去了。我媽在我兩歲左右時過世了,我是由阿嬤和姊姊帶大的。」
「那你阿嬤一定很疼你。」
「對呀,我是獨子,又是長孫,她的確很疼我,對我也一直抱著很大的期望,希望我當醫生、律師或者繼承家業;誰知,我偏偏不喜歡讀書,後來我爸又把家產全部敗光,阿嬤要我繼承家業的最後一個心願也落空了,再加上聽到我不想去念大學,對她的打擊很大,為此還氣病了;為了讓她老人家開心,退伍後我才去念大學夜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