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宥恆看了她一眼,隨即把視線移到電梯門去,平靜的臉龐下,其實心中警鈴大作。敢情這女人壓根沒打算放過他?他不懂,幹嘛他們就不能只是萍水相逢那樣?
君子之交淡如水比較像他一貫的風格。
正在思忖該怎樣婉轉拒絕她的提議,電梯門突然嘀一聲,到了地下室。他沉默著隨她上了車,看她小心翼翼地繫著安全帶,他才想起她受傷的左手。
「你的手還痛嗎?要不要我幫你開?」他好心的問。
誰知阿快不答,反而呆呆望著擋風玻璃。
她的沉默來得突然,讓人起疑,所以,他看往她的臉,驚見她滿臉的淚水。
天!她又怎麼了?
面對一個愛哭的女人實在讓人焦慮,他轉身開始找面紙盒。
「你沒事吧?」
阿快捧場的從他遞來的紙盒抽了幾張面紙,力圖振作的把淚水擦乾,再丟進他遞過來的塑膠袋裡,轉身啟動車子。
「你人真好。明明不熟,卻肯在我最落魄、情緒最低落的時候陪我。」忽然好多感觸湧上心頭;她愛的人在她最痛的時候,在哪裡?
明白她的失常是因為對他感激涕零,他突然有些尷尬;那他剛在電梯裡準備要拒絕認養的話要怎麼說出口?
可是今天不說,明天他鐵定會後悔;他的計劃其實只是今天共進午餐後,他們應該再也不要見面了才對。
所以等車子開到馬路上,跑了幾公里,他揣度她的心情已經平靜了些,才說:
「關於認養你的頭髮這件事,我恐怕不能答應你。因為工作的關係,我的作息很不正常,我們的時間不一定能配合。」說完,才想到以她目前脆弱的程度,隨時可以說碎就碎,想哭就哭。
他實在很有必要再來個補充說明——
「你別想歪。不是我不想幫你。」雖然明明就是,但他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口是心非下去。「我是覺得喔,朋友之間談錢傷感情,所以……」
「我了啦,你是個重承諾的人,怕隨便答應人,到時沒做到反而傷感情,對吧?」她目視前方,自顧自地說著。
「……」他最好有這麼忠孝仁愛、信義和平啦。
「你放心,我需要髮型設計時,會全力配合你的時間;既然你不肯收費,那我就請你吃飯唱歌,這樣總OK了吧?」她善解人意的將他的顧慮全數解決。
趙宥恆苦笑。事已至此,他還能說啥呢。
不就只剩下磕頭謝恩了?
承她不棄,非和他作朋友呢。
算了!這兩日相處下來,看得出她熱情爽朗、正直單純,不失可愛,反正多個朋友也不是什麼壞事。
他笑笑,將她的姓名、電話輸入自己的手機裡。至於這個君子約定能維持多久,就……一切隨緣吧。
第3章(1)
楊雅立坐在阿快家客廳的紅色沙發上,抱胸望著好友;那神情像是已作好心理準備,不管待會兒阿快會說出多驚人的話,她都決定要挺住。
「說吧,你跟陳亞書怎麼了?」
媽的!這輩子她還真沒那麼丟臉過,叫她怎麼把那種爆糗的悲慘遭遇再說一遍?
她瞪著雅立。「我很好,不需要告解,也不必心理諮商,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問?」
「被陳亞書甩啦?」
阿快狠瞪雅立一眼,隨即筆直地將自己摔進沙發裡,用抱枕蒙住自己的頭。
她是造了什麼孽,沒事交雅立這種聰明冷血的女人當朋友要幹嘛!
既然看出是她被甩,也聽到她說不想談,幹嘛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煩!真他媽的煩!
躺了好一會兒,四周靜悄悄地,雅立應該識趣的乖乖回去了吧?
誰知,她把抱枕拿開,一眼就看見雅立杵在她身旁冷冷打量著她,像是在判斷她的傷心指數到底有多高,好採取什麼因應對策似的。
楊雅立是金牛座的,能有多固執,阿快很清楚。
她現在想睡覺,實在不想和雅立對坐到天明。
所以,她決定,招了。
把抱枕重新擺回臉上,她悶著聲音說:「比較接近事實真相的說法是,陳亞書的媽甩了我。」
雅立蹙眉。「怎麼會?」
說到這個,阿快就來氣,她狠狠把抱枕丟到牆角去。
「怎麼不會!你看陳亞書人多斯文,你能想像他媽有多機車嗎?」
「說來聽聽。」雅立坐下,幫自己倒了杯水。
「她在美容沙龍裡大呼小叫,罵這個吼那個的,像在夜市裡被誰不小心踩到她的腳、卯起來罵人的潑婦。我當時忍不住就開口問候了她兩句,誰知道陳亞書會突然跑進來喊媽。知道我是亞書的女友後,那個老巫婆像拿到賜死金牌那樣繼續滔滔不絕的罵我;罵完,一臉滿足的帶著她兒子趾高氣揚的走人。整個事情的經過就這樣了。」
雅立瞠大眼睛,不敢相信阿快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儘管她一向衝動,但在美容院裡這樣不明不白的槓上自己從未見過面的准婆婆,這運氣也未免太驚人的背了吧?
「事情難道沒有轉圜餘地了嗎?」雅立腦子裡想的是該如何補救。
「我看機會很渺茫。那個老巫婆咒我一百年嫁不出去,你看我嘔不嘔!」
「亞書怎麼說?」
「他敢怎麼說?從昨天他被他老媽拉走到現在,連半通電話都沒有,這意思不是很明顯了嗎?」阿快說到這兒,忍不住黯然。
兩年的感情耶,而且還是初戀,竟然給她說斷就斷!陳亞書,你真夠狠的!阿快心裡很不平衡。
「這樣說不公平。他昨晚有打電話給我,要我去找你。也許他正在努力安撫他媽,過些日子等她媽氣消了,也許你們的事就解決了。」雅立忍不住替他說句話。
阿快歎了口氣。「我心裡清楚,我和陳亞書之間,大勢已去,再難挽回了。」
「犯不著那麼悲觀吧?」雅立睞她一眼。
阿快一向樂觀得過分,這麼喪志的話實在不像是她會說的。
「唉,亞書什麼都好,可是他有戀母情結,總之我們……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