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點小傷,用得著勞師動眾嗎?」白恩琳短促一笑。
這話如果是別人說,恩彤或許還會相信,但這可是她愛虛榮的妹妹呢,怎麼可能放過任何擺明星架子的機會?
「恩琳,你——」
「別說我了!」白恩琳打斷她。「我才想問你呢,你怎麼會跟鍾雅倫在一起的?」
恩彤微微尷尬。「我是他的看護。」
「看護?」白恩琳訝然挑眉,驀地恍然大悟。「所以那天你提著湯湯水水到醫院,就是為了去照顧他?」
思彤默然。
白恩琳注視她,眼神變得嘲諷。「你挺厲害的嘛,姊,居然想到用這一招釣有錢男人。」
「你誤會了!」恩彤急急解釋。「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我只是單純——」
「你敢說自己對他沒有非分之想?」
「我——」恩彤窘迫地怔住。
「你以為他看不見你,就會喜歡上你嗎?」白恩琳話語愈來愈犀利,毫不容情地刺傷自己的姊姊。
恩彤暗暗掐握雙手。「我沒……那麼想。」
「你沒想才怪!」白恩琳尖銳地冷笑。「以前媽在鍾家幫傭的時候,你不是一直暗戀他嗎?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恩琳,別亂說話……」
「我是不是亂說話,你自己心裡最明白。」白恩琳涼涼地說,一面欣賞自己塗著紅色蔻丹的纖纖指尖。「我是看在我們是姊妹的分上,才好心想勸你,別作夢了,姊,他現在是眼睛看不見,如果他哪一天能看見了,見到你的臉,保證反應會跟那時候一模一樣——」
「不要說了!」恩彤厲聲阻止妹妹,只覺得一顆心不斷下沉,沉到最深最冷的海底。
妹妹說的這些,她都明白,她從來不敢奢想那樣俊朗出色的男人會戀上自己。
「你不用管我,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你男朋友知道你受傷的事嗎?」她將話題導回正軌。
「我還沒告訴他。」
「那懷孕的事呢?」恩彤繼續追問。
白恩琳一窒,臉色陡然刷白。「你是故意反過來嗆我嗎?」她恨恨地瞪視姊姊。「我男朋友當然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做好心理準備而已。」
也就是說,他並沒打算馬上娶她。
恩彤惘然,腦海漸漸拼湊出事情的真相,說不定兩人就是為此起了爭執,妹妹才會因此受傷。
「恩琳,你確定——」
「我很確定!」白恩琳不許姊姊拆自己的台。「你不用為我操心,姊,至少我還是人家正牌的女朋友,你呢?只不過是花錢請來的看護,你以為他會把你放在眼裡嗎?他頂多跟你玩玩而已,你自己小心點吧!」
語落,她高傲地斜睨姊姊一眼,踩著高跟鞋,扭腰擺臀地離去。
恩彤目送妹妹的背影,心頭升起幾許惆悵——為什麼她們姊妹倆總是不能好好相處?
她幽幽歎息,又出神片刻,才回到鍾雅倫身邊,他站在原地等她,身軀僵硬,臉色十分難看。
「你去哪裡了?」他質問。
「我……」她不知該怎麼解釋。「我剛剛看到一個朋友,去跟她打個招呼。」
「以後不許你隨便離開我!」他凌厲地下令。
她一怔,愣愣地瞧著他陰鬱的眉宇,霎時恍然。
他很慌。
一個人忽然被拋下,孤伶伶的,眼前所見的只是一片漆黑,連自己所在的方位都無從得知,當然會不知所措,何況他不久前才剛從醫生那邊聽說自己短時間內視力恢復無望的消息。
是她的錯,明知他心慌意亂,還讓他處在孤立無援的境地。
想著,她眼眶頓時一熱。「對不起。」
「你……道什麼歉?」他看來更憤慨了。
「對不起。」她還是這麼一句,真的覺得對他好歉疚好歉疚,心口牽著疼痛。「我們回家好嗎?」
他不吭聲,僵站著,過了好一會兒,容色總算稍霽,再次對她弓起臂膀。
她毫不猶豫地挽住,與他肩並著肩向前行。
就算他永遠不可能喜歡上她,至少他現在是需要她的,而她也能正大光明地照料他。
這樣就夠了。
第六章
他愈來愈依賴她了。
恩彤甜蜜地想,或者該說,他愈來愈能在她面前放鬆自己,不介意讓她協助他做一些生活瑣事。
就像這天早上,她喚他吃早餐,卻發現他還懶洋洋地躺在床上。他晨間雖有低血壓的毛病,但從不賴床,她有些擔心,俯身觀察他。
「你還好吧?身體不舒服嗎?」
「我沒事。」他掙扎著坐起身,表情茫然,顯然尚未完全清醒。
她看著他鬍渣叢生的下巴,又看他伸手抓了抓那顆小平頭,忍不住好笑。「你是不是醒不來?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不用!」他沒好氣地拒絕,卻不爭氣地打呵欠。
她偷偷抿唇。
「你又在笑嗎?」他眼睛看不見,感覺倒是很犀利。
她吐吐舌頭。「沒有。」輕咳兩聲。
他冷哼,不悅地將雙手環抱在胸前,片刻後,才朝她伸出其中一隻。
「幹麼?」她不解。
「扶我下床。」他命令。
她一愣。自從她教他記住家裡所有房間跟傢俱的方位後,他一直堅持自己在屋內行走,從不答應她幫忙。
「還愣著幹麼?快啊!」他催促。
「喔。」她急忙應聲,伸手扶著他往浴室走。
他不客氣地把半邊身子的力道壓在她肩上,有些重,卻令她感到胸口甜甜的,芳心悸動。
到了浴室,他大少爺便如雕像硬邦邦地杵著,等她遞過擠了牙膏的牙刷。
刷完牙,洗過臉,他又如皇帝老爺一般端坐在龍椅上,動也不動。
「幹麼?」她又愣住。
「這個。」他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已經兩天沒刮了,現在馬上幫我弄乾淨!」
原來他是要她為他刮鬍子。
恩彤望著他略顯不自在、卻又刻意咄咄逼人的神情,不禁莞爾一笑,心湖也悄悄地盪開漣漪。
她很清楚,對這個脾性孤高的男人而言,低頭求人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為了不在人前展露自己無助的一面,連最親近的家人,他也拒絕他們來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