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既然好心給我藥,也是想我身體好,那小姐能不能幫個忙?」他好愛好愛她這般進退不得的樣子。
雖然她的五官還是美得像畫筆描繪,嬌麗清艷,卻平平板板、沒有起伏,只有眼裡流轉的光芒璀璨更勝天邊流星。
他無法令她動容,就讓這光彩更閃耀吧……
「你想怎麼樣?」很可惡的笑容,但她並不討厭。
他的目光在藥盒和她的身上打轉。
「你要我幫你搽藥?」
「多謝小姐,大恩大德,小生永世不忘。」
「你是哪門子小生?」而且她也沒答應替他搽藥啊!他自作多情些什麼?
「不稱小生,難道叫妾身?」
多跟他說一句話都會被氣死。她翻個白眼。「拿來。」
「遵命。」雙手奉上木盒,他拉下腰帶,解開外衣,露出背部一條又青又黑的傷疤。
她倒吸口氣,黑瞳裡沉入了寒冰。白蓮教一向以仁慈聞名,教徒人人向善,幾時也會對一名賣身長工下此毒手?
素手捻起一團膏藥,替他抹上,他吭都沒吭一聲,但背部肌肉卻在剎那間繃緊了。
「是管大廚房那位狄大娘打的?」
怎麼她的聲音利得像劍?「意外罷了。」藥上好後,他穿妥衣服。
「無論如何,練武之人不該對一般人下手。」這是白蓮教的鐵律。
「對,所以這是用棍子打的,不是用『手』打。」
她閉上眼,深吸口氣,連自己都很想打他了。
「你能不能正經點?」
「小姐,我一直都很正經。」但那欠扁的笑容讓人越看越生氣。
「你挨打是活該的。」
「英雄所見略同。」
她一隻手支著額,頭好痛。「好吧!你到底幹了什麼事?」
「今天是十五。」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她不太理解他的話。
「我不小心打翻豬油,讓它們濺進了今天的午膳裡。」
她小嘴微張,整個人傻了。
白蓮教並不禁葷,但每月十五號,所有教眾會特地齋戒沐浴,祈求上蒼保佑大周國泰民安。
這項儀式已經進行了幾百年,從沒中斷過,但今天……
「你破壞了白蓮聖典!」
「我都說了,那是意外。」喊冤的同時,他也在碎碎念。「也就濺了幾滴,大家根本沒吃出來,若非聖主鼻子比狗還靈,這件事說不定永遠不會被發現。」
她也想打他兩棍,可抑不住的笑意在肚裡發酵著,終於,她忍不住笑了。
司徒空看得癡了。她歡喜的模樣與剛入學時的學妹一樣,超脫了生死、跨越了時空,他終於有機會再見一眼這美麗的一幕。
他開心、無比地興奮,同時,他心痛得像有人正拿針刺著。
寒孺不是木頭人,接收他怪異的視線久了,也漸漸能品味出其中的意思。
她收起了笑,目光又深邃得像見不著底的古井。
「我們以前認識嗎?或者你是透過我,在看另一個人?」
他心微震,臉色變了。他一直在逃避,但這個寒孺不是英年早天的小學妹,寒孺是活生生的,十七年華,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這一回,他不會再放手,哪怕要付出生命,也要守護這朵花兒盛開,直到他生命終結的那一刻。
所以他努力適應這個新環境,吃再多的苦都不怕,被揍得渾身傷也不願她去為他討公道,默默地忍著,就為了能留下來,待在她身邊。
他要把曾經錯失的再一次追回來,可是……
「我不知道你把我誤認為誰,但我永遠不可能成為你心目中的人。」她淡淡地說著,本來就黝深的眼眸變得愈發沉黑了。「你現在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假象,若沉溺在幻夢中,總有一日,要後悔莫及。」她轉身走開,身影帶著一點蕭索。
他當然知道寒孺和學妹是兩個不同的人,但她們長得太像了啊,有過一次至痛的遺憾後,他怎麼可能再放棄另一個?
不過女人的直覺也真厲害,不過幾次出神,就被摸清底細了,唉,看來他要想個辦法哄人了。
*** *** ***
哄女孩子不一定要花大錢,心意跟新意更重要。
司徒空打聽到寒孺自幼被白蓮聖主收養,剿滅魔教是她生平首度出入江湖,過後,她又回教裡住著,三步不出閨門。
這樣一個女孩子一定很少見世面,也沒什麼太精彩的童年,他便想方設法地弄了些煙火、戲偶、零食來討她歡心。
他等了三天,才找到一個兩人獨處的機會,塞了包煙火給她,又匆匆離去。
為了弄這些小玩意,他已經耽誤太多工作,再偷懶,肯定被揍得滿頭包。
寒孺揣著布包回到房裡,打開一看,五顏六色的紙棒子,也不知道是啥玩意。
「這個司徒空,又搞什麼鬼?」她拿了根棒子往桌上一敲,紙棒斷成兩截,從中間掉出一些黑色的粉末。「火藥?!」該死,如此危險的東西怎能往教裡帶?
她把紙棒包回去,便到處找司徒空。
結果前園、後園、連教裡的培育苗圃都找了一遍,也沒見到他人影,向園丁王叔一打聽才曉得,他又闖禍了,現在被罰提鐵桶挑水。
「他到底有沒有哪一天是不受罰的?」寒孺低歎,沉思一番後,乾脆去找大管事,說自己住的『歡園』需人打理,把司徒空調過去,省得他再給教裡其他人添亂。
大管事雖然奇怪向來冷漠不愛近人的聖女幾時也要人服侍了,但聖女在教裡的地位畢竟不同,別說討個僕傭,就算她要大管事親自為她打掃清潔,大管事都得干。
大管事很乾脆地寫了批文,從此司徒空轉到了寒孺手下。
她道了聲謝,便到後山,將正在跟鐵桶、泉水搏鬥的司徒空給揪了出來。
「你搞什麼鬼?不知道隨便帶武器入教是會被處以極刑嗎?」
白蓮教對外是個武林幫派,其下附庸甚多,爭強鬥狠也屬平常,但在教內,這幫最忠心的女教徒卻是嚴格禁止私鬥的,比起練武,她們更愛唸經,所以白蓮教的主堂中,幾乎不放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