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簇小火燃在秦逆蝶眼底,對週遭的抽氣聲聽而下聞,「惡徒。」
對他,她真的不設防。
原以為是玩笑一場,她抱持著遊戲的態度敷衍,以她不變的惰性打發無聊的夜行者:心想他是探錯了窗。
可是唇上的力量使她警覺,他的另一個名字叫危險,而她居然還讓他得逞,實在是件傷人的事,逆剎的功力在退步中。
她該閉門反省,謝絕俗事上身。
「秦逆蝶,二十四歲,孤兒,目前是威翔企業的秘書助理,獨居,月薪十二萬,對吧!」風向天流暢地說著。
秦逆蝶聽了的反應只是朝他投去冷冷一瞥:心裡考慮著是否要騷擾藍豹的金頭腦。
像這種小事,她樂於有人代勞。
結果懶惰的下場是讓「丈夫」抱著她上輛高級房車,一路不停地闖紅燈、超警車、搶救護車車道、擠撞別人奉公守法的行車,還嚇壞了兩個剛搶完銀樓的鴛鴦大盜,再加上十幾個蹺課的飛車少年躺在溝底哀嚎、拿西瓜刀互砍的混混跳上遮陽棚打顫、三三兩兩調戲檳榔西施的運將歐吉桑驚得一口吞下檳榔渣,讓嗚聲不斷的警車隨後收拾殘局,順便立點小功。
殺人容易,甩掉瘋子卻難如登天,她發誓要改掉懶散的習性,一回家就把殼搬。
遠離狂人。
「你十一歲那年在東港海邊擲下第一隻瓶中信,持續了六年……」
「五年。」秦逆蝶隨口糾正,滿十六歲就得離開育幼院是規定。
「不對,我明明拾到六隻琉璃瓶,分別是綠、藍、紫、紅、橋、黃。」
她的眉頭不由得一皺,「你一定很無聊,天天等在海邊拾瓶子。」
「因為貝殼被人撿光了。」他不在乎被嘲笑。
「你住在海邊?」
「是呀!」很遠的海一方。
「奇怪了,怎麼會讓你全拾了去?」她記得瓶子是在每年六月中旬上下擲入海裡的。
就算飄不出海,總會叫近海小漁船網個正著,不可能個個皆齊。
而且……六個?
古怪得緊。
「緣份。」
秦逆蝶好想扁人,若不是抬手會累,她早一巴掌摑上去,「徐志摩早死了,李白己成仙,你收拾好包袱投胎去吧!」
「小瓶兒,你缺少浪漫細胞哦!我多編幾首詩曲……」可車窗無禮的拍擊聲止住他的詩興,他轉頭過去睨了一眼,「有事嗎?」
隔著一條嬰兒掌厚的車窗細縫,怒氣衝天的咆哮聲齊發,有的臉上帶血、有的腳跛怒瞪,全是狼狽不堪的慘狀。
可見這緊急煞車招來多少人怨咯!
「你會不會開車,想找死去黑幫火並。」
「少年仔,你目啁擱褲底,黑白給你老爸停車。」
「看看我這輛車才開十年就撞個稀巴爛,你要給我賠啦!」
「還有我的醫藥費……」
「精神損失不拿個十萬八萬,我告得你傾家蕩產。」
「警察局長是我大舅子……」
「立法委員張德志是我死忠兼換帖的朋友……」
一行人吵到最後吹噓起自己的身價,獅子大開口的要求賠償,要求賠償的錢粗略算一下,七、八輛半毀及烤漆掉個幾塊的車,大概都可以全換部新的了。
而醫藥費和精神損失尚不算在內,仗著人多氣旺欺他那張笑臉。
殊不知笑容下的無情。
「你一定得很有錢,不然會被關到海枯石爛。」秦逆蝶等著見他被剝皮。
「是唷!一要百萬名車,二要千萬豪宅,三要億萬聘金,我能窮嗎?」他取笑道。
她微惱的一瞪比較省事,「小孩子不懂事的傻言。」
「我當真了,老婆。」
「瘋子,警察來抓你了。」她下巴一努,指向一隊荷槍的霹靂小組。
「為了你的幸福,小瓶兒,他們抓不走我。」他笑吻她不避不躲的唇。
一朵虛偽的笑揚起,「好感人哦!」
肇事車主遲遲不下車,以及這輛車多次違反交通規則,年輕的刑警當車內人是槍擊要犯般嚴陣以待,幾管槍口全指向天藍色房車的車頭。
風向天哈了一口氣擦擦內窗,絲毫不在意地用面紙摳掉上頭的小黑漬。
這舉動近乎挑釁,氣盛的警官一火大,托起槍身往玻璃窗一擊,沒想到反彈的力道競讓他跌飛出去,所幸同事及時伸手一扶,免得鬧笑話。
見狀眾人都知曉這是一輛高價房車,剛才討論的賠償價碼暴漲三倍。
另一位較沉穩的警官以手勢要求他降半窗,方便彼此交談。
「先生,你造成交通混亂,請下車接受警方檢查。」
風向天笑嘻嘻地托著腮,一睨他胸前不明的小證件,「陳警官,內人有嚴重的恐男症,我怕你們一搜車她會尖叫。」
「你妻子?」他懷疑地看看不發一言的女人。
「內人的身子不好又有自閉傾向,剛剛因為臉色發白我才急著送她就醫,沒想到氣喘又犯了喉嚨被痰梗住,做丈夫的我只好趕緊停車,以口吸出她咽喉那口痰。」
「呃、是……這樣嗎?」好牽強的藉口,陳警宮不太信服地瞇起眼。
「當然是嘍!我是優良的好市民,絕對不說謊。」偶爾騙騙人而已。
「你的違規駕駛嚴重破壞交通秩序,請把身份證和駕照交出來。」雖然情有可原,但一切還是得秉公處理。
「喔!好。」風向天故意東翻西翻,然後一臉抱歉的攤攤手,「我太愛我的妻子了,一緊張什麼都忘了帶。」
「那就委屈你到局裡走一趟。」
「不好吧,我怕你們署長一聽到我去會掉褲子,小事一樁別驚動上層。」怕他率眾擠破警局大門。
警力不足,警局設備資源也有限,不堪破壞。
「先生,請你合作,我們不想讓你難堪。」陳警宮口吻強硬了起來。
「台灣的警察越來越不濟了,居然要我合作?!」來個黑白兩道大融合嗎?
龍門是全世界最強大的黑色勢力,龍門子弟散佈各行各業,大部份以遊走法律邊緣為樂事,少部份人投身於政、商兩界,或是投身正義,當成合法的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