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話竄入景薇的耳裡,她所有的情緒都變得冰冷。
原來,那些她曾經在心裡猜測的「以為」,都只是她自己的想像。
以為他會為了自己心動,以為他也動心了,以為……他們兩個或許會有未來。
她做了一個白日夢。
一個夾雜著甜蜜、混雜著心酸,還有無數荒謬的怪夢。
接近絕望的冷靜瞬間淹沒了她,她沒有難受,沒有哭喊,只是專注的凝著他,彷彿除了他,再也看不進任何的事物。
褚胤突然發現,他無法迎視她這接近指控的眼神,慌亂的想要替自己找到路逃脫。
「你別落了以真的口實,讓她以為我們怎麼了,這兩天她一直在問,像是又在懷疑什麼……」他只想回到以前,那般輕鬆自在的模樣。
突地,景薇冷冷的開了口。
「我們沒有怎麼了。」她的語氣,有著前所未有的輕柔,像是瞭然。「誠如你所說的,沒有,什麼都沒有,除了上司與下屬的關係之外,什麼都沒有。」
她的表情很平靜,笑容淺淺淡淡的,連語氣都沒上揚半分……但這樣的她,卻教他胸口驀地浮現驚恐,只能勉強壓制。
「那樣就好,那你不要這樣陰陽怪氣的,你這樣……」褚胤直到此刻才明白,這個小女人的態度,對他來說影響極大。
這就是她所能得到的評語,他說她陰陽怪氣?
她用盡氣力壓抑,不讓自己失控,勉強維持的冷靜,在他的眼裡,竟然叫陰陽怪氣?!
絕望在心中形成陰影,牢牢地罩住景蔽的神智。
一瞬間,淚水迷濛她的眼,胸口痛得撕心裂肺,冷靜的假面,終於因為這個字眼而崩潰。
她知道他要的是什麼。
他要的是他們一如以往的相處,他要的是她默默的支持,他要的是她完全無私的付出……
他要的是,一切回到最初,他能享有以真的愛情,也能擁有她的友情。
但……這是多麼殘忍的事,對景薇來說,這是最可怕的折磨,也是最徹底的傷害。
她的心被他殘酷的言語撕碎,靈魂感官上的痛楚,讓她根本無法呼吸。
他想逼迫她,他要她開口,要她自己承認,申明那些感覺,只是她莫須有的錯覺,一切都是不實在的。
他明明知道她動了心,卻還是推開她……
景薇咬著下唇,因他話裡的涵義而輕顫,因為察覺兩人的不可能而無力。
「有很多事,不是你不去想,就能回到原點的……」她一字一句,仔細說著,仰頭望進那雙黑眸。
她的話,教他震顫。
只因為,她竟然如此懂他。
知道了他的逃避,知道他的退縮,知道他一點也不想破壞眼前的一切。
「可以的,一切都來得及。」褚胤深吸一口氣,逼自己忽視那慌亂的感覺。
景薇只是搖搖頭。
「來不及了,早在我們認識的那一年,就來不及了。」她淡淡的開口,緊閉著眼睛,不願意再聽他的否定。
他可以忽視她的感覺,可以說那是她的妄想,但是在騙了自己那麼多年之後,她只想誠實面對自己的心意。
那種不安,又一次夾雜著慌亂襲擊而來,褚胤渾身一僵,震懾的看著她,同時也看到那滴終於落下的淚。
心,像是被誰扯住,她的淚像是落在他的胸口,更令他心浮氣躁。
隔著距離,一雙清澈的眼兒望定他,再也不想費心遮掩她的在乎,不想讓他繼續感覺安心,她要他一個決定,也要……給自己一點清心。
要就要,不要……那就算了,她已經豁出去了。
還沒從大勒離開之前,她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打算,不想讓事情再繼續糾纏不清下去。
褚胤在一時之間,竟無法忍受她用那種神情看著他,彷彿清楚他並不是不為所動,彷彿知道他此刻的憤怒只是虛張聲勢,只是想強迫她留下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真像以真說的,你對我動了心?你真要我因為這一點開除你?讓我們以後連見面都不用了?」恐慌襲上心頭,他的笑容變得諷刺,意欲掩蓋心中的震撼。
其實,他只想藉由這幾句話,提醒著彼此,他們誰也不能再進一步,否則一切都將完全的亂了序。
但,他卻怎麼也沒想到,當景薇想進卻進不了的時候,她也可以選擇完全的退卻。
話,是他起的頭,而她,會讓他如願。
「其實,我不會逼你下這個決定。」景薇喃喃說道,說出口的話卻顯得那麼虛弱。「真要這樣,就白費我們這些年的交情。」
「你懂就好。」褚胤的心終於稍稍鬆懈,以為她終於懂得這事情的嚴重性。「我真的不希望會失去你……」
這句話,卻突地讓景薇笑了出來。
縱使笑得淒涼,笑得無奈,但她真的是笑了。
只是,她的笑沒讓他感覺輕鬆,反倒讓他好不容易鬆懈下來的情緒,再一次的緊繃起來。
褚胤凝眸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察覺她眼中另一種沉潛的決定,那是一種讓他心慌的眼神。
「你已經失去我了。」景薇主動的開口,眼角是冷漠的,唇角是冷靜的。
「景薇……」褚胤的臉色,隨即變得跟她一樣蒼白,心裡的恐懼來回衝撞,泛起陌生的疼痛。
他不願,也不敢去猜測她的言下之意。
景薇輕歎了一口氣,虛弱地搖頭。
「一直以來,你都不想傷害以真學姐,不是嗎?」景薇反問。
褚胤答不出話,也無法點頭。
但無所謂,景薇一向知道他的心意。
「你希望我能跟以前一樣,希望我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因為你不希望你自己為難,不希望學姐生氣,我說的……有哪句話是錯的?」
褚胤只能僵硬的瞪著她,仍是沒有開口,更別提回應。
但是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總是憐惜著學姐的苦,卻為何沒看見,在一次又一次的相處裡,在每次的眼神交會中,她也同樣傷痕纍纍?
她不是沒有知覺的,他能體會學姐的難受,為何總是獨獨忽略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