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來。」饕餮沒忘記要分給他喝。
「……」刀屠沉默地覷她,厚唇沒張開。
「呀,我忘了,你變回那個囉哩叭唆的小刀精。」她很想歎氣,可是想想也沒啥好沮喪,他還是端食物回來餵她嘛。她收回調羹,自己喂自己。
「你還好嗎?」他突然問。
「嗄?」她眨眨眼,刀屠拋來的問題太沒頭沒尾。
「身體。」他臉微紅。
她懂了他在問什麼,咧嘴在笑的唇還叼著一塊燉得軟嫩的雞腿。
「通體舒暢呀。」好到不能再好,只是肚子還有點餓,今天一整天都沒吃到他親手做的食物,好痛苦。她躲在廚房外偷覷他好久,他都沒回過頭來,讓她有些失望呢,胸口悶悶的,不過現在瞧著他,所有不舒服都不見了。
「你剛剛不是還……疼。」
「那個呀……縱慾的代價嘛,不礙事、不礙事,你多燉兩盅雞湯給我喝就不礙事。」最後那句才是重點,她是很容易被食物討好的。
刀屠話已起了頭,索性接續下去,「洞房之事,讓我們眼下的情況更複雜,我們不是真的夫妻,卻有夫妻之實——」
「哪有複雜?我看就很簡單呀,我們就像現在一樣,你煮我吃,我們繼續當對夫妻,我喜歡你的手藝,也喜歡你的身體,而你,缺個媳婦兒,不是嗎?」雞骨頭嚼碎,裡頭香濃營養的骨髓不能浪費。
「我不需要媳婦兒,也不想成家立業。」
「雄性人類都會想要媳婦兒,也會想成家立業。」就她對人類的淺薄認識,大抵是如此。她彎起嘴角,唇間因為雞湯的油膩而顯得晶亮豐盈。「妖自然另當別論。」妖不一定要有媳婦兒,有些妖習慣獨來獨往,不用找伴,她以前也覺得她不需要,不過和小刀生活的日子裡,她覺得很快樂,要是以後能有他作伴,她很樂意。
「我——」
她插嘴,「別再說你是人類這種謊言,那三天裡,你全招了,五百年道行的小菜刀精。」嘿嘿。
「……就這樣?」
「什麼就這樣?」她反問。
「我招了我是五百年道行的……菜刀精?」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比擬菜刀來羞辱自己。
「嗯。菜刀精能修滿五百年,太難得了。」她拍拍他,給他高度讚揚。
「……」刀屠懶得解釋她的錯誤認知,那也不是此時的要務,回歸正題,他們兩人之間的問題還沒解。「我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你,我不想陪你作戲,不想在眾人眼前扮演恩愛夫妻,除了這一點之外,你可以提出任何補償要求,只要我做得到,我都會替你辦到。」
「補償?」他有對她做了什麼需要補償的壞事嗎?饕餮偏著腦袋想好久,還是沒想明白,不過既然他蠢蠢送上門來讓她「討補償」,她才不會跟他客氣哩。「任何要求都行嗎?」
「在我能力範圍內。」也不是隨她予取予求。
「那你把頭低下來。」饕餮朝他招手,食指已經就定位,等他乖乖把額心送上來,她就能再操控他,繼續和他當對小夫妻。
「這不行,這等同於我給你一個願望,然後你用這個願望要求得到更多個願望。」他哪知道她二次對他下咒時會做什麼事,他不喜歡被迫做任何事。
「被你識破了。」她吐舌。
廢話,她的心機太淺,一清二楚。
「若你不介意,我可以替你煮一日三餐……」刀屠才說完,看見她噘起唇,他修正道:「一日七頓,但是要有時限,例如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所有食材費,我付,你只要顧吃就好,時限一到,你我各不相干,若你覺得這補償不夠,你可以再開口。」
聽起來真不錯耶。饕餮被打動了。
「我想吃什麼,你都煮?」
「你別說想吃人,什麼都行。」
「鳳凰也行?」她眼睛圓亮。
「行,只要你抓得到。」他可以替她煮一大鍋麻油鳳凰。
「龍呢?龍也可以?」
「我沒有那麼大的鍋子裝龍肉。」
她根本沒在聽,撲抱過去。「小刀,我好愛你哦!」
「你這個舉動,是代表你我達成共識?」刀屠對她的擁抱不陌生,雖然沒有記憶,卻有股熟悉感。
「嗯嗯嗯,共識!共識!我想吃什麼,你就煮什麼給我吃!」她愛這個共識!
「期限呢?」她稚氣的反應,讓他不由得放輕聲音,彷彿在對個娃兒說話。
「到你死為止嘛。」她是最貪心的獸,四凶中排名第一的。
「十年。」刀屠言明期限。
那麼短?她嘟嘴,「兩百五十年。」至少也要這數字。
「就十年。十年後我也正好打算離開四喜樓,在此之前,我願意為你煮每一頓飯。」刀屠允諾她。十年,他就會斬斷和四喜樓所有人的關聯,或許,再去找另一個城鎮的另一間酒樓,繼續做灶頭。
「小刀,十年對我來說,像眨個眼睛而已耶。」她不滿足。
「我只能允諾你十年。」他不讓她討價還價。
「十年對你來說也像眨個眼睛而已呀。」明明都是妖,對於壽命都麻木了,十幾二十年短得不足掛齒,他應該表達誠意,隨口說個幾百年嘛。
刀屠緩緩將她的柔荑從自己脖子上扳離,聲音與表情同樣平淡。
「正因為像眨個眼睛而已的短暫,才不會讓我眷戀。」才沒有依依不捨,才能走得乾淨,才能終其一生都不再見他們。
包括四喜樓上上下下每一張臉孔。
包括她。
*** *** ***
兩人間有了共識,相處起來應該相安無事。
並沒有。
達成共識的第二天,饕餮打破了它。
她吃完那日第八頓餐——三鮮羹沾饅頭後,舒舒服服洗過澡回來,那時他已經和衣上床,準備睡下,她跳上床榻,將他困在她與床板之間。
她的床位應該在靠窗戶旁的小長椅,不是這裡,這也是共識之一。
「饕餮,你幹什麼?」刀屠覺得她的笑容很可怕——不是猙獰那種,而是幾乎甜到要滴出蜜來,反而讓他更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