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偷生桃花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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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頁

 

  「您的兒子很孝順。」她客套的說。

  「才怪,每天東奔西跑的,說什麼工作忙,一年難得見上幾面。唉,年輕人不懂,老人家要的不是錢,我們想要孩子承歡膝下、含飴弄孫。可是咧,我那個小兒子啊,打死不結婚,說什麼一定要找到對的女生,你說,嘔不嘔?」

  貴婦拉著詹沂婕不放,她理解,那是寂寞使然。

  回頭看看孩子們,被店員帶開,試穿衣服,她放下心,專心和貴婦攀談。

  「您的兒子說得沒錯,婚姻不是兒戲。」

  「問題是,他心裡覺得『對的』的女人已經錯過啦,他找人家好多年了都找不到,萬一再拖個十幾年,豈不是要斷子絕孫?嗚……我的命真壞。」

  「兒孫自有兒孫福,您不要操心。」詹沂婕拍拍她的背,輕聲安慰。

  「你不知道,我那個兒子死心眼。年輕的時候像花蝴蝶,到處採花蜜,我還偷偷暗爽,很快就能抱孫子。哪知道他認識一個女的,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不懂得愛護人家,等到人家受不了他的花心跑掉,才後悔傷心,真搞不懂,我怎麼會生出這種笨兒子。」

  詹沂婕笑笑。後侮,是男人經常犯的錯誤?

  「這些年我兒子工作有成就,愛他的女人滿街跑,想排隊和他相親的,厚,不是我誇口,號碼牌至少可以發到兩千號。可偏偏他固執得要死,非要找到那個女人不可,你說,我兒子到底是風流還是癡心?」

  「也許錯過的那位,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吧。」

  「我懂,問題是人家不要他啊,要是普通男人,過了這麼多年早該看開了,下是?」

  詹沂婕聳聳肩,沒意見。

  「希望那個女人能回心轉意,不要辜負一個深愛她的男人,不然對她、對我兒子,都是遺戚。」

  「是啊,祝福他們有個美好結局。」

  「謝謝你,你真好心。對了,知不知道為什麼我看到楚楚漢漢好高興?」

  「為什麼?」

  「他們長得很像我兒子,咦,說不定你也知道我兒子。」

  「我?下會吧。」

  「我兒子很紅,最近還拿到好幾個國際大獎,報紙上常常報導他,說他是台灣之光,他叫蔣焎,你聽過沒有?」

  就這樣,猝不及防地,他的名字再一次殺進詹沂婕的腦袋中。

  是他太紅,空氣裡充滿了蔣焎因子,讓她走到哪邊撞到哪邊,還是她這輩子都逃脫不了有他的空間?

  她想起了不知在哪裡聽來的兩句話——寂寞,是因為思念著一個人;痛苦,定為了遺忘—個人。

  這些年,看著媒體對他的報導,聽著那個被人談過千百次的尋人啟事,她有寂寞卻不痛苦,難不成,下意識裡,她寧願思念,不肯遺忘?

  心迷茫了,她愣愣地看著那貴婦張張闔闔的嘴唇。

  她吐出的每個字句全和蔣焎有關係,蔣焎明明不在她的世界裡,可她卻老是覺得一回頭,就能看見他的身影?

  她的感覺神准。蔣焎是在她回眸處,他正站在櫥窗,定定地看著她的背影,想像她的笑、她的怒、她的快樂、她的沮喪……

  他想像這些年來,一個單親媽媽如何咬緊牙根,帶著孩子在沒有親人支持的城市,奮戰不懈。

  心痛著、抽著,扯住的每根神經,都酸澀。

  他但願能為她多分擔一點,但願可以走到她的身旁,圈住她纖細的腰身,但願能親口告訴她,別再那麼緊繃,他可以為她撐起一片天。

  第十章

  漢漢是天才,才五歲就想搞清楚雞兔同籠。於是蔣焎坐在桌邊,一面畫圖、一面解釋腳和頭的因果關係。而楚楚坐在他膝間,拿著剪刀,東一刀、西一刀,剪著手裡的色紙。

  他和楚楚、漢漢建立起親子感,彌補了沒有父親的光陰,他雖然沒有和詹沂婕正面接觸,卻不能說毫無收穫。

  比方,他知道她沒有把他的照片毀去,她從不欺騙孩子有關他的事情,那麼他就大方地說他們的老故事給孩子聽。

  比方,他知道她戀上咖啡,因此每每在離開之前,他會為她煮一壺香濃的曼特寧。

  比方,他知道她又開始吃糖,他四處搜集口味獨特的糖果,為她在客廳桌上,留下一盤甜蜜芬芳。

  有豐富的情報網,讓他知道她生活上許多細節,讓他能投其所好,使她過得舒服。

  「爸爸,留下來一起吃飯,好不好?」楚楚抬起漂亮的眼睛問。

  「不好。」

  「為什麼不好?」

  「我不能把媽媽嚇跑。」他對沂婕,小心到不行。他天不怕、地不怕,卻很怕再次損失他的愛情。

  他自以為聰明,自比是情場高手,他惡意嘲笑大哥到三十歲還是在室男,甚至誇口自己的初戀發生在國小四年級,國二就體驗過熱戀的激情……誰料得到,不懂得愛情的人竟是自己。

  失去沂婕,他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那段日子,他瘋狂的到處找人,他沒辦法吃睡,沒辦法思考,閉上眼睛,滿腦子想的全是她的一顰一笑。

  心空,感覺乾涸,他像瀕臨死亡的魚,躺在岸邊、鼓著鰓,卻喘不過氣,失去焦距的瞳孔,看不見未來與生命。

  是哥哥們輪番上陣勸說,是父母的憂慮、三哥蔣譽的罪惡感,慢慢地,把他從絕望中拉出來。他麻醉自己、要自己相信,拿到奧斯卡獎那天,沂婕會穿著華麗的小禮服出現。她承諾過的,要陪他走星光大道,要一起對著閃個不停的鎂光燈微笑的。

  於是他拚命工作,拚命更上一層樓,他總想著,要做點什麼來挽回她的心。

  「媽媽沒有那麼膽小。」

  「我知道,她很勇敢。」就是太勇敢,勇敢到離開他也能活得很好。

  偶爾,他希望她是柔弱無助的女人,最好像大嫂賀惜今那樣,每次離家出走,目的只有一個——娘家。大嫂讓大哥省下很多徵信社費用。

  「爸爸,昨天你在報紙上。」漢漢說。

  還不是那回事,某某女星和他互有好感,某某女星是他不肯公開的情人……不懂,見了人就該微笑,這是老媽從小就對他們兄弟認真訓練的基本禮貌,怎麼別人的微笑沒事,他的微笑卻老被解讀成「有意思」、「眉目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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