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郡王府裡的人都很怕一件事,就是去伺候王爺。雖然王爺去了南方賑災兩個月,昨天才回來,但這位爺兒的惡名昭彰,覺瑛可是早聽到不想聽了。據說主子喜怒無常,脾氣更是嚇人。只要不合他心意,罵人還算是好的,被打的也算幸運,至於那些不幸的都被送出府去,此後下落不明,一些傳言都相當可怕。
「服侍主子的人一天內已經換過兩、三人了,我們人手也不足。小丫頭,送甜品過去時可得謹慎小心,剛剛我們前院的舞蝶才被主子打折了手臂,現在還躺在房裡哀嚎著讓大夫治療,妳可別再犯錯惹主子心煩。」那丫鬟朝杜鵑交代著。
「打折了手臂?」杜鵑臉色發白,雙腿發抖。「不成……我一緊張肯定會犯錯,萬一跌倒了怎麼辦?王爺說不定要了我小命。」
剛剛才挨了一頓鞭子,杜鵑眼淚都還沒幹,這會兒讓她去服侍王爺,怎樣都覺得前途無「亮」。
雖然王爺脾氣不好,陰晴不定,但是畢竟年輕,才二十五歲就權勢滔天,總有一些不怕死的女人想親近他。那個舞蝶可是前院裡最具姿色的丫鬟,聽說其它丫鬟都還得讓她幾分,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親近主子,盼就盼王爺能瞧上她,如果能當個侍寢丫鬟,那身份可是連翻了好幾級。
但是連貌美如舞蝶都被折斷了手臂,杜鵑怎麼從前院活著回來?這一點覺瑛也很擔憂。
「不管了,妳快點去。不快點,等等斷手的搞不好就是我了。」那丫鬟催促著,不管杜鵑臉色慘白,硬拖著她走。
「等等。」覺瑛看不下去了。「我替她去吧,請指引我主子寢居的方向。」
「覺瑛姊姊!」杜鵑感激地眼眶含淚。
「多練習練習,別緊張,我去去就回。」覺瑛安撫著,然後喊著那丫鬟。「快點走吧,不是說耽擱不得嗎?」
看覺瑛那毫不猶豫的命令,那丫鬟竟然也忍不住服從了她的話。不過只要不是她自己去送,誰去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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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領著覺瑛去端甜湯,然後指了指王爺的寢居方向,人就不見了,覺瑛只好獨自端著那紅豆甜湯,走進主子居住的院落。
她低著頭進屋,眼角瞥見一個高大的身影佇立在窗前,她不敢多看,隨即垂下頭。「王爺,甜品已經送到,請主子趁熱喝。」
她將甜湯擺放上桌,還把調羹都擺好,這才退到一邊,斂眉垂首,隨侍一旁。別看這小小的動作,她可是練習了好久。因為她老是忍不住與人四目相對,這對一個傭僕來說是件非常要命的壞習慣。關於這個習慣,她不知道被李嬤嬤罵過多少回了。
「擱著。」齊爾勒頭也不回,就只吭了一句。
但因為主子沒讓她退下,覺瑛也不敢擅動,只好繼續站在屋角。不過站久了總是無聊,她忍不住抬頭偷看這個傳說中比鬼魅還恐怖的主子。
他真是一個高大的男人,身材頎長,雖不似武將那般虎背熊腰,但是肩寬體壯,光是背影看起來就極有架勢。從她的角度看他,臉龐的線條剛毅,下巴緊繃的線條顯示出他此時可能正抿緊嘴,看起來這位爺心情確實不大好。
她的目光流連在那剛毅的線條上,雖然僅能看見部分的臉龐,卻已教她無法移開目光。而他的背影直透著孤絕的氣息,是那樣的孤冷清寂,她震懾得遲遲無法移開眼神。
為什麼這樣一個男人會脾氣暴躁,陰狂肆,使得週遭人都不敢靠近?他如此年輕,卻權勢滔天,坐擁這郡王府,怎麼看都不該如此不開心。覺瑛忍不住對他起了好奇之心。
但這好奇之心馬上替她惹來麻煩,因為齊爾勒一轉頭,就抓到她緊盯著的目光。她雖然反應極快迅速移開眼,但是剛剛入目的那張臉龐依然讓她心裡一陣亂。
僅僅一眼,她就記住他那剛毅的臉部線條,那刀鑿的五官如此生硬,濃眉斜飛入鬢,帶著幾分天生的威嚴。那雙眼冷厲尖銳,但她卻瞧見那之下的不安與狂亂。即便他那筆直的鼻樑跟緊抿的薄唇如此冷厲,都沒能嚇退她,讓她直想再看一次那雙眼眸。
「新來的?」齊爾勒逮到了她的眼神,嘴角浮起一抹譏諷的笑。這個丫鬟對他的好奇掩飾得真差,他剛剛才折斷一個丫鬟的手臂,難道她沒聽說?
他剛從南方賑災回來,回到京城已經三天,卻是今天才有機會回府。忙了兩個月,他跟皇上報告過後,皇上還留他在宮裡商議一些事情。原本他已經夠疲累,出宮前又遇到剌赤特那傢伙,硬是找碴地抓住他,半點不掩眼底的嫉妒跟憤恨。
他才不在乎剌赤特有多恨他,他去南方賑災是因為皇上要他辦差,他去了,辦妥了,回來交差。但一入宮裡,就免不了碰見不想見的人,尤以這個剌赤特為最,他連應付對方的惡意都覺得浪費時間。
好不容易回到王府休息,一個花枝招展的丫鬟馬上惹他發怒。那個丫鬟從進他屋子開始就不斷用眼神勾惹他,手也有意無意碰觸到他,他對於這種不請自來的投懷送抱一點興趣都沒有,折斷她的手僅是因為他非常討厭旁人不經同意地碰觸他。
但是眼前這個新來的丫鬟卻一點也不怕他,不急著離開,還抬起頭來猛瞧他,教他滿想好好教訓一下這丫鬟。
「回主子的話,覺瑛進府兩個月了。」她說著又忘記地抬起頭來,遇上他譏誚的眼神,才趕緊低頭。
可惡,當個僕人還真難,她怎麼就學不會呢?
齊爾勒斂起笑,端起桌上的甜湯喝了一口,眼角瞄了一眼又傻愣著抬頭看他的丫鬟。
然後一切就發生在那個瞬間。她還來不及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放肆,一個杯蓋就從他指間疾射而出,堪堪劃過她的臉,在她額頭劃出一道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