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一燙,此刻才知道自己多懷念她喊他名字的音調。
「是我。你阿瑪不准我見你,但我非得親眼確認不可。身子還好嗎?」他壓低聲音,其實內心激動,克制著想馬上擁抱她入懷的衝動。
覺瑛驚呼一聲坐起,摸了摸他的一身暗沉衣料。「你翻牆進來的?」
「如果你別告訴你阿瑪,我就承認。」他苦笑,試看轉移自己焦點,以免自己突兀的動作嚇到了她。
覺瑛趕緊起身下床,將炭火盆挪近一點。「外頭那麼冷,你還翻牆?快,取取暖,你衣服都是冰的。」
「別忙了,我很好。」他拉住她的手,不讓她忙碌。「即便自己已經被我害得這樣,你還是一心關心著我,是吧?」齊爾勒感動地說,語氣裡滿是思念與牽掛。他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放,眷戀著她的小手在自己掌中的感覺。
「我哪有……我很好,你不用擔心。」她的手指與他交握,像是某種保證一樣。「我已經都想起來了,白天時因為忽然回復記憶,太惦記阿瑪,這才衝動地離府,給你添麻煩了。」她說著將他拉到床畔坐下,順手拉了棉被一角蓋住他。然後她的手再被握住,只是這次是在棉被底下。她透過燭光看他,他的眼眸深沉難懂,但是屋子內的親密氛圍卻相當濃稠。
「我瞭解。原本從宮裡回來,我也打算過府請你阿瑪去看看你,只是沒想到你已經回復記憶,自己回府了。不過這實在太過莽撞,你好歹讓人幫你備轎。」兩座王府之間騎馬不遠,但是走起路來可不近。加上她身子虛弱,真不敢想像她居然打算用走的。
「是我太衝動了。我只要想到阿瑪不知道有多擔心,就緊張極了。你不知道,我小妹在小時候被阿瑪帶出去,曾經走失過,花了十幾年才找回來,我阿瑪受不住再丟一個女兒的。」覺瑛激動地說。
「嗯,我都理解。」他點了點頭,眼中第一次浮現了愧疚。
覺瑛端坐在床上,看他僵硬地坐在床畔,目光卻不看向自己,她覺得哥隆,眼前的齊爾勒好像有話想說,一臉沉重的模樣。
「有話跟我說嗎?」覺瑛細聲問,手指再度與他交握。
齊爾勒點了點頭。「我想跟你說個故事。」他的聲音有點啞,彷彿要開這口是很艱困的。他的眼底有著壓抑的苦痛痕跡,讓她京詫地盯著他,目光不曾稍離。
「好呀,你說。」她平靜地說,眼神卻溫暖而堅定地停駐在他臉上。
「我十九歲時娶了一個妻子,當時我還是個貝勒,我阿瑪莊親王依然健在。那一年我額娘過世,府裡冷清,阿瑪就做主讓我娶了雅嘉格格。那幾年西南藩屬相當不安定,皇上屢次派我親自去西南處理問題,每次一去就是兩、三個月。成親一年,我待在王府的時間加起來不到三個月……」齊爾勒語氣盡量清淡,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
要掏出自己的過往已經夠難,如果不能假裝平靜,他怕不能把自己的心路歷程說清楚。但是他起碼欠她一個解釋,或許這不能掩蓋他誤解她的過錯,但他還是想坦白,以獲得她的諒解。雖然她從剛才到現在,不曾給他壞臉色,也不曾怪過他。可是他卻覺得不安。
覺瑛不知道他怎麼會提起自己的往事,他從來不主動談的,她也因此從不過問。只是既然此刻他主動談起,她就安靜地聽。
「雅嘉雖然曾經對我表示過不滿,但我實在沒辦法撒手不管。一旦我撒手,這關係到朝廷的皇權問題,我不能辜負信任我的皇兄。我們夫妻的關係越來越惡化,可以說冷淡到家陌生人一樣。有天,我回府,撞見了雅嘉跟我阿瑪抱在一起。我不說一語,逕自回房。」他雖然刻意放淡語氣,但眼底的痛楚還是騙不了人。
她輕抽口氣,沒想到前福晉與老王爺的曖昧關係是真的。
「然後呢?」她忍不住問。
「我阿瑪連解釋都不曾。阿瑪是個嚴厲的人,跟我並不親近。可能在他來說沒必要跟自己的兒子解釋什麼,他有他當阿瑪的尊嚴。」齊爾勒苦澀的說。
「可是不管怎樣是他行為有所逾越,就算說是誤會也好,是安慰也罷,總得有個說法。那雅嘉格格呢?她總不能不見你吧?」覺瑛無法想像他們家的親子關係竟然是如此陌生,在恂勤郡王府,父母與兒女的感情都相當融洽,彼此關心。
莫怪齊爾勒眼底總是有著深深的孤獨,如果親人都這樣對待他,那有親人還比沒親人慘。
「雅嘉生氣地責備我,說是因為我長年不在家,根本就不關心她,她才會這樣的。她說她該嫁的其實是我阿瑪,好歹我阿瑪是個親王,還是王府裡真正的掌權者。」
「她怎麼可以這樣?!做出出格的行為還不夠,還說話傷害你?聽了真教人生氣!」覺瑛真的很不以為然,不管雅嘉格格跟莊親王問的暖昧是真有其事,還是一場誤會,她那刻意要傷害齊爾勒的企圖是非常明顯的。
「可能也是因為那天的事情被僕人看到了,所以後來阿瑪跟雅嘉過世後,才會有那樣的傳言。」他攏緊雙眉。
「說你殺妻弒父的傳言?」她問。
「你知道?」他訝異地看向她。
「我在下人房生活過,怎麼可能有流言沒聽過。」她看到他神色間出現一絲緊繃,隨即開口,不願折磨他。「我知道不會是你做的。你不是那樣的人,就算你想殺人,也會在眾目之下,不可能在荒郊野外,將老王爺跟前福晉的馬車推進山溝裡。」
一時之間,齊爾勒神色複雜地望著她,激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你那麼輕易就相信了我,我卻沒能在關鍵時刻選擇相信你。覺瑛,我深深地覺得自己配不上你。」
覺瑛跪坐起來,伸手圈抱住他的肩膀,然後將臉靠在他胸口,無言地給他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