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是啊。」冷殺手終於開口,語氣溫和許多,再加上眼前食物的陣陣香味,周穎青的心情微微安定下來。
「有特別的原因嗎?」他問。
這男人有著低沉而好聽的聲音,不疾不徐,她感覺自己原本飛快的心跳,慢慢地平穩了。
她抬起頭來,秀氣的唇角忍不住上揚。「前兩年我曾經跟著主管被調派到香港分公司,那時候不知怎麼地,總是起得太早,只好學學香港人,帶份報紙上街吃早茶,久而久之,就喜歡上茶樓吃點心。」
周穎青伸手接過張之璽遞過來的豆豉鳳爪,小心地挾到自己的盤中,喝了口熱茶之後,開始啃食。
她認真品嚐著每一口厚重濃郁的滋味,好久沒嘗到這麼道地的茶點,她越吃心情越好,心情越好就越吃越多……
這位「新朋友」會不會太自然了點?就這麼在陌生人面前毫不客氣地……啃雞爪?
張之璽看著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忍不住開口。「唉,看來我已經被判出局了。」
「啊?」周穎青疑惑地抬頭看他,四目交接,她倏地發現,張之璽並不動筷,只是瞅著她看。
「聽說,若是想讓對方留下好印象,」張之璽替她斟滿熱茶。「就得坐三分板凳,輕聲細語,抿嘴淺笑……」說完,他一臉興味盎然地看著她。
周穎青低頭看看自己面前的杯盤狼藉,恍然回神,正想往元盅湯包前進的湯匙,就這樣停在半空中,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快吃吧,灌湯包涼了就可惜了。」張之璽淺笑。
「那……你怎麼都不動筷子?」臉上一陣火熱,周穎青只好低頭假裝攪拌熱湯。
「我不愛吃這類的東西。在國外住久了,習慣簡單的西式餐點,很少吃這些湯湯水水的東西。」
「啊?」這下周穎青更覺羞赧,怎好意思讓一個陌生男人這麼遷就自己?
「放心地吃吧。」張之璽又遞來一碟珍珠丸,笑笑地開口。「對了,怎麼會來相親的?」
「嗄?咳、咳!」她剛喝下一口湯,卻被這個問題給嗆著了。
好不容易順了口氣,她故作鎮定,聳聳肩膀,語氣輕鬆地回答:「我媽硬要我來,剛剛你也看到的嘍!」
張之璽濃眉微挑,唇角勾著笑。「我的意思是說,怎麼會落到相親的下場?」
怎麼會落到相親的下場?這是什麼問題?
好,既然這麼開門見山,那就不用客氣,有話直說吧。
「我談了三次戀愛。」周穎青坦白乾脆地回答。「但是全都失敗了。」
「才三次就投降?」他的笑更深了。
「倒也不是投降。我媽前一陣子去找大師算命,說是因為我的前世搶了三個女人的男人,這輩子注定得被橫刀奪愛三次,才能解上輩子的冤孽。」
解決了珍珠丸,她繼續說:「既然已經應驗了大師所說的三次冤孽,所以現在,我媽就開始安排相親活動。」
「有這種事?」張之璽笑了,搖搖頭說:「什麼年代了,還信算命仙的鬼話?」
周穎青淡淡笑應著。「媽媽總是不認為自己的女兒有那麼糟糕,可是眼看著老是失敗,只得想盡辦法找個理由,好讓自己心安。」
其實,三次的失敗也不是真的很糟,可是她有些累、有些倦,更多是失望和茫然。
愛情真是折磨人的玩意兒,從認識、交往、劈腿到分手,無論她如何用心認真,記憶中的戀情都是以傷心收場,她多麼希望自己能夠不費力氣和心思,就遇上屬於她的幸福歸宿。
把最後一個蝦仁燒賣推到張之璽面前,她認真地說:「很好吃耶,試試看好不好?」
張之璽點點頭,舉箸將她的好意送入口中。
他細細咀嚼,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周穎青。她說話的語調和嗓音,聽來特別溫婉和悅,讓人輕鬆舒服。
很久沒有這麼認真地吃東西了,這蝦仁燒賣確實鮮香味美。他喝了口茶,才說:「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也來相親?」
「啊?喔。」周穎青放下筷子,細白纖手交迭輕放在桌上,柔聲客氣地問了。「那麼,請問張先生——您,怎麼也會落到相親的下場?」
那一派正經的語氣,逗得張之璽大笑起來。她認真的模樣真是有趣!
沒料想到張之璽會是這樣的反應,周穎青一愣,一股熱氣又爬上了雙頰。
「老實說,我並不想問這個問題。」輕撫著磁杯,她平順了心情,緩緩地說。「我想,你一定和我一樣,心底總有些不願意說出口的過去。」
張之璽挑眉看著周穎青——她是這麼善解人意的嗎?
的確,他是不太想提這個話題,過往不愉快的感情,在他的記憶裡留下深刻的痕跡,至今還難以抹去。
彼此安靜地凝視對方,許久,他終於開口。「其實,也算不上有什麼難言之處。我在美國時,原本有個在一起五年的女友,不過當時我爸反對,後來對方就跟別人結婚了。」
說得輕描淡寫,他的心口卻隱隱酸澀著。
「你忘不了她,所以就一直……一個人?」原來,他的心裡還有人,難怪一開始的態度是那麼冰冷。
「算是吧。」張之璽替她斟了茶,淡淡一笑。「不過,若不來吃這頓飯,我爸不會讓我好過的。」
周穎青想起好友崔櫻櫻曾說過:「十個男人裡只有兩個可靠,但是一個是同性戀,另一個已經名草有主了。」
眼前這個男人再好,大概也輪不到她吧?他的心裡已經有了別人,她還有什麼好多說的呢?
兩個人默默喝茶,原本愉快的氣氛陡然冷卻了下來。
該說什麼才好?周穎青盯著冒煙的茶湯,思索半晌,還是開口說出自己的想法。
「但是,我覺得感情的痛苦,其實……很快就會過去,很快就會痊癒的。」
有這麼輕鬆簡單嗎?她憑什麼這樣評斷?
張之璽濃眉微微地皺了,聲音有些沈。「五年的感情,豈是這麼容易說忘就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