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口氣,他解釋:「我和譚莉已經過去了,結婚前我就承諾過,該忘記的,我會忘記。」
「可是你也說過,五年的感情,豈是輕易說忘就忘……」
他是曾經這麼說過,可是,他以為結婚之後努力地經營婚姻、照顧家庭,便代表自己已經遺忘和譚莉的那段過去,她看不見嗎?是他做得還不夠嗎?
「我很努力地想往前走,可是,你似乎還是放不下我的過去。」他的心一沉。「為什麼?是我讓你沒有信心嗎?」
「不是你……」她轉身背對他,不想讓他瞧見臉頰潸然而下的眼淚。「是我對自己沒有信心。」
「我們都結婚了,你卻說對自己沒有信心——」他反問:「你究竟要我怎麼做?」
「結婚也不是我要求的啊!」周穎青啞著嗓子嚷著。
「是,是我要求的,這樣可以嗎?」張之璽也煩躁了。「我很累了,讓我先休息好嗎?」她應該知道,這陣子他為了公事有多麼疲憊。
累?是她讓他覺得累嗎?周穎青的心口像是被刃刀劃過,難以隱忍地顫痛著。
「你不用這麼累,我隨時可以成全你——」
「成全什麼?成全我和譚莉嗎?你怎麼這麼天真!」
她怎麼可以隨口說出這種話?難道婚姻是可以如此輕易地放棄嗎?那又為何要努力經營?張之璽的胸口澀然,有些苦,也有些無奈,更多的是空虛與無力。
他疲倦地摘下手上的戒指,往桌上一放。「如果你真的想走,我不會攔你。換我……成全你。」
他扔下換洗衣服,抓起車鑰匙,甩門離去。
周穎青癱坐在地板上。她張口想說些什麼,喉嚨卻像是被扼住一般,發不出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淚水迷濛了雙眼,緊繃的情緒潰堤,她嚶嚶地哭了起來。
張之璽開著車,在深夜的台北街頭繞著。
他不知道周穎青究竟是怎麼了,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和她在爭執些什麼。
什麼累啊,什麼離開,他到底都說了些什麼蠢話——張之璽猛然望向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空空蕩蕩。該死,他還把婚戒扔在桌上!
他以為自己最擅長的就是冷靜思考、沉著應對,可是今天全反了。
太淚了,這幾天被工作磨得太累了,磨得回家以後還心思混亂,說出亂七八糟、分明不該說的話。
他瞥見儀表板上的時間,已經十二點了……不管如何,他都不應該讓周穎青獨自在家。
長長吁了一口氣,毅然將方向盤轉往另一個方向,決定先回去再說。
周穎青緊握著張之璽丟下的戒指,守在客廳裡,一邊等一邊哭,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張之璽進門時,看見的是斜倚在沙發上睡著的周穎青,一旁暈黃的立燈映著她臉上的淚痕。
所謂的梨花帶雨是這般模樣嗎?他心頭有些難受,輕輕抱起她,小心地安置在臥房的大床上,然後起身去淋浴。
溫度適中的水花灑在他已然睏倦的身上,心裡滿是懊悔與不忍。
他不是有意讓她傷心落淚,只是無法理解,她怎麼能輕易地開口說離開?婚姻豈是兒戲,隨便就能讓來讓去?
而且,他已經很認真地照顧她、寵著她,這樣不夠嗎?為什麼她還質疑他是否掛念著譚莉呢?
沐浴完畢走出浴室,臥室裡暈黃的燈光映著周穎青沉睡的臉龐,朦朧間,似乎可以看見她微微地皺眉——
算了,也許是他們兩個人都太累,睡一覺就好了。
他伸手將她的臉頰貼向自己,閉上眼睛。睡吧……
天色已亮,周穎青悠悠醒來,睜開眼睛,身邊的床位空蕩蕩的,她感覺自己手裡壓著什麼。
坐起身,攤開手掌一看,原來是張之璽的婚戒。
她想起昨夜一直握著戒指,大概是睡著時鬆開了吧,所以才會掉在床上,還壓在她的手下。
也許是壓得緊,戒指在細嫩的掌邊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痕跡。她輕撫著戒指,感覺那戒痕已經刻進她的心底,微微地痛著。
她是什麼時候上床的呢?他回來了嗎?
眨著酸澀的眼睛,她踉蹌起身尋找張之璽。
餐桌上有一杯牛奶,壓著一張薄紙。
公司有事,我先出門了。
不等她一起上班了?一陣暈眩,她勉強扶著牆壁走進浴室,看見鏡中的自己,紅腫的雙眼幾乎只剩下一條線——
也好,免得讓他瞧見自己這副醜態……
她認真地冰敷雙眼,又仔細地在蒼白的臉龐描繪上妝後才出門。
她獨自沿著街道走了許久才到捷運站。自從結婚後,她就不曾踏入捷運站了,無論是上下班或是外出購物,他總是開車接送她。
走進人潮擁擠的捷運站,吵雜的人聲與混濁的空氣,讓她的頭又暈了,看來是被寵得太厲害,已經遺忘了以前上班族的生活。
進了辦公室,許多等著她的工作讓她沒有多餘的時間思考昨晚的事,在忙碌和偶爾的不安中度過一天,又到了下班時間。
「穎青姊,「公交車」還沒有來啊?」娟娟探頭,輕快地揮揮手。「我先走嘍!」
辦公室的同事逐漸散去,可是她還沒有接到張之璽的電話,躊躇許久,她終於鼓起勇氣,撥了他的手機。
「呃,是我。」她的心跳慌亂,怯怯地問:「你……要下班了嗎?」
張之璽被問得一愣,低頭看表,才發現已經晚上六點多了。
她主動打電話來提醒他下班,是不是表示昨晚的不愉快已經過去了?
他是很想下班回家,和她共進甜蜜晚餐,可是……
為了新軟件的測試,他今天終於和項目小組找到問題,接下來是要解決問題,但是這任務困難的程度,連工程師出身、經驗豐富的他,這會兒也無法確定什麼時候才能解決問題。
望向整個部門辦公室,人聲鼎沸,大夥兒還在努力工作,想下班?他微微歎了口氣。
「我還在忙,你——」
「這樣啊……」她聽見那聲歎息了,是真的忙,還是不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