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灰姑娘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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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我有存款啊,不然把房子賣掉。」只要女兒不病不痛,她願意傾盡所有做交換。

  「妳沒教我煮菜,我會餓死。」說太多話,以謙輕喘。

  「我教過妳買便當。」讓她病、讓她死,她不介意,只要女兒健康快樂,走完她精彩絕倫的一輩子。

  「媽,我們已經碰過最倒霉的事,不會再更倒霉了,對不對?」

  以謙聲音轉小,封鈴知道,女兒累了。

  「對。」

  「妳多翻譯一些稿子,多賺錢,讓醫生用最貴的藥來幫我治病,好不好?」

  「沒問題。」

  「約好了,打勾勾。」

  「嗯,打勾勾。」忍住淚,她伸出小指勾起女兒的小指。輕輕拉攏棉被,把她的小小女兒包起來。她的女兒啊……倒霉,她真好倒霉哦……為什麼不少倒霉一點呢?眼眶熱了,她不在女兒面前哭。別開臉,封鈴迅速拿起熱水瓶出病房裝水。

  沒料到,跨出病房,她撞上一堵牆。

  牆在那裡很久了,他聽見她們的抱怨、她們的夢想與她們的無能為力,他的心被壓搾抬眼,封鈴的心臟暫停。退兩步,她直覺跑開。她夠倒霉了,不想再面對更壞的狀況。

  可他的聲音比她的動作更快。「妳可以跑,我也可以把女兒帶走。」她緊急煞車。什麼女兒啊?誰說他可以……以謙是她的,一轉身,她臉色凝肅。這個男人,沒有權利!

  「你說什麼?」她咬緊牙關。

  「封以謙。」

  「她不是你的女兒。」她否認。

  「驗DNA,用科學證明她和我的血緣關係。」

  「你……」

  他居然敢說這種話!?她難產的時候,他不在,女兒發燒跑急診室的時候,他不在;他們貧病交迫的時候,他一樣不在。然後,他出現,就要搬出DNA證明以謙是他的私人財產?

  她發狂了!一直以來都是她一個人的,他憑什麼!

  醫院樓梯間,他們面對面,她對他無言,他卻有無數話想對她說。

  「我把妳的話聽進去了。」關幀沒頭緒的話打亂她。

  什麼?她不懂他的意思,皺眉……她猛然想起,這是他最喜歡的表情。

  「妳是對的,我在每個女人身上尋找我母親的影子。」他加入註解。

  說這個啊……無所謂了,不關她的事。她很忙,有太多事等著應付,她沒力氣風花雪月,或者回首過去十年。

  「妳皺眉的樣子像我母親,而黛安娜從頭到腳、五官面貌,連說話表情都和我母親有七分神似。」他說得真切。

  太滑稽了!她居然輸在「不夠像」?

  愛上一個長不大的男人,是不是報應?

  「妳失蹤,我瘋狂找妳,我翻遍所有妳能去的地方。我恨自己不夠霸道,我應該沒收妳的護照,寧可妳恨我,也不要妳走開。我不斷自問,哪裡出錯?我想到妳的暴瘦、妳的鬱鬱寡歡,模糊間……我抓到端倪。妳愛我的,對不對?」

  多遲鈍的男人,受他百般寵愛,哪個女人不會愛上他?

  嘴角上揚。他猜對了。她的表情告知他,他沒猜錯方向。

  「我從不分析,為什麼妳要對我好,我認為妳的好是天經地義,就像我母親理所當然要把我擺第一。直到妳不在了,我開始恐慌、憂懼,我手足無措,又想回去飄車,把積壓在胸口的寂寞吹散……「

  他不是有個七分像的黛安娜?熱戀情人,何來寂寞?

  「想起妳說要回台灣,我買了機票,跟著飛回來,我聘徵信社、登報,用所有辦法找妳,可是妳蒸發了,我找不到。我開始頹廢墮落,回到我們初識時……」

  傻!欺負自己,能改變現實?隱隱地,她心痛。

  「我喝得酩酊大醉,醉得不想清醒,夢裡,我看見妳皺眉,我對妳大吼,憤怒妳對其他男人太親切;夢裡,我的妒忌讓自己好痛心。我恍然大悟,我喜歡妳,不單單因為妳愛皺眉頭。」可惜,他的恍然大悟來得太遲。但……不重要了,十年光陰,很多事都可以雲淡風輕,包括愛情。

  「我從酒精中清醒,發現陪在我身邊的,是我母親。她像小時候一樣摟著我,她心疼歎氣,她對我說:『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為你找到封鈴。』我才知道,在夢中,我比平時更坦白。我聽妳的建議,和母親深談。我們談過去、談未來、談誤解、談疼愛……那之後,我再不從別的女人身上,尋找對母親的熟悉與安心。」

  恭喜!封鈴在心底輕語。

  「我回美國把書念完,我和黛安娜分手,我再不需要另一個母親,但找妳的行動從未停止。畢業後回台灣,我接下父親的事業,是空降部隊,很多人對我不滿,但我都擺平了,因為我身上流有父親的遺傳基因,對工作有強盛的主導欲」。

  「我過得緊張忙碌,因為我必須讓自己很忙,才不會想起妳。然而,夜深人靜,我還是沒辦法控制自己……我想妳,封鈴。」

  他不是多話男人,更不習慣對人解釋,今天他破紀錄了,可她面無表情,沒有絲毫動容。

  關幀歎氣,「這是我的十年。妳的十年呢?」

  她的十年?

  工作、養小孩,生活是一場場磨難……她再沒有心力愛人,眼前,困難橫溢,等著她過關斬將。

  她的沉默讓他心慌,他知道她可以很乖、很合作,但執拗起來,往往是他妥協。

  他扳過她的肩膀,問道:「為什麼不說話?我猜不出妳在想什麼。」

  猜不出來嗎?沒錯。他從來不懂她,他只用自認為對她好的方式待她。

  推開他,封鈴冷淡說:「關先生,我很感激你曾為我做過的一切,但事過境遷,我們已是不相關的兩個人。」她冷漠,清冷眸光裡沒有他期待的感動。

  「什麼意思?」

  「就此打住吧!回到你的生活圈,不要記起我們。我不知道你對以謙的病知道多少,但我真的沒有精神和你討論過去。」

  何況,他的愛情早就不在,他只是自欺欺人得太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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