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大家只是和你還不熟,比較沒話題可講,絕沒有看不起你。」
「你開夜店,成天和這些人在一起,生活搞得很複雜,我很擔心你受影響,人還是要務實點,對未來有規劃,不要迷失在金錢裡。」
「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所以我才乖乖聽你說,我很誠心悔過,你別再生氣了,好不好?」她的朋友們都不喜歡江裕,認為他明明羨慕他們的生活又要裝清高,但誰不想過好日子?
第3章(2)
被他這麼嘮叨,她不嫌煩,只覺得好甜蜜。要不是在乎她、關心她,他何必浪費口水對她說教,她父親就是對她怎樣過日子從不聞問。江裕的自尊心強,才會介意被人看不起,這樣的人會更有上進心,實在是個好男人。
脾氣發完,美女用軟綿綿的聲調撒嬌認錯,江裕的氣消了大半。「你能記得就好。以後也別和陶先生走太近,保持距離。」
辛純恩的笑容褪去。「這點我們早就討論過,雨陽像我哥哥……」
「你們跳舞時那麼親熱,我看了很不安。你不在乎我嗎?不能因為我不安而疏遠他嗎?」江裕放軟聲音,動之以情。
「可是你的不安根本是不必要的,我知道男女舞者搭檔常常讓人覺得很暖昧,但我和雨陽不是那樣,不然我以後不再和他跳舞,讓你安心。」
「我沒要你和他絕交,只是要你和他保持距離。」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為什麼要和他保持距離?」
「因為身為你男友的我吃醋,我覺得你和他比跟我還親近。」江裕暗惱,辛純恩對他百依百順,唯獨對陶雨陽不讓步,更加深他的疑慮。
「我知道你吃醋,所以很認真跟你解釋,雨陽對我很重要,我希望你能和他處得來。」
「你說他重要,我也很重要,我們兩個到底誰重要?」
非這麼咄咄逼人不可嗎?辛純恩很無奈。「我沒有要你在我和你父母之間做選擇吧?」
「你怎能拿我和父母的關係跟外人比?」
「雨陽不是外人。」
「好,反正你選擇他,所以他對你來說比我還重要。」
「不是這樣,要我怎麼說你才懂?我是拿你和你父母比喻我和雨陽——」
「你不必說了,我不想懂,反正我們要繼續走下去,你得和他保持距離,不能和他單獨見面,這是我的底線。」
歷任膽敢和她提出這種要求的男友,下場都是立刻出局。但她對江裕有特別的感覺,她有預感,他是她的真命天子,她無法瀟灑地就這麼和他分手,但也不想順從他無理的要求。
他大概是今晚受了氣,才會這麼頑固。她低聲道:「已經很晚了,我們先休息,改天再談這話題,好不好?」
陶雨陽回到家,已近凌晨。他草草衝過澡,換了睡衣,倒上床。夜很靜,他熏熏然,幾乎聽見酒精在血管裡歡暢奔流的聲音。
他取出辛純恩送的禮物,一個小盒子,打開它,是條領帶。
他培養出自己的衣著品味後,她漸漸不再為他挑衣服,只剩生日還會收到她選購的衣物。他醉眼朦朧地瞧著領帶,將它放到唇邊,輕吻。
今晚那一舞結束,他看出江裕很不高興,便離辛純恩遠遠的,和朋友待在一起。他瞭解那種嫉妒的眼光,他也一直以那種眼光看著她身邊來來去去的男朋友們,只是學會掛上好友的面具來隱藏,隱藏嫉妒,隱藏愛情,藏得太深太多,他的心變成一片麻木的渾沌,麻木到為她的男人設計餐廳時,他竟沒一絲酸意。
當有人懷疑他們的關係,他總是回答「只是好朋友」,那瞬間他自己幾乎也這麼相信,然而在夜裡,相思的鬼魅爬上他的床,爬入他的夢,他難以成眠。
他閉上眼,回想那一舞,她彷彿還在他懷裡,她的呼吸癢著他頸子,她可愛的嗓音在他耳膜上徘徊,他想著,甜美地心悸……
電話突然響起,他摸索床頭話筒。「喂?」
「雨陽,是我,吵醒你了嗎?」
是辛純恩。他立刻清醒幾分。「沒,我才剛要睡。」
「嗯,我想確認你和陸學長都平安到家了。」
「我送他到他家,他家人把他扛進去,然後我回來。」
「那就好,我怕你們兩個醉了,睡在出租車上。」她短促一笑。
「我沒很醉。」至少沒醉得聽不出她的聲音不對勁。「你心情不好嗎?」
幾秒安靜後,她苦笑。「你真厲害,馬上就聽出來。」
「是不是江裕跟你抱怨什麼了?很嚴重嗎?需不需要我去解釋?」他和她男友們交手的經驗很豐富,看江裕整晚臉色惡劣,他猜得到他會向她發作。
「不必了,他抱怨的差不多就是那些老問題,我們沒事,冷靜幾天就好。」
「需要我跟他解釋的話,我隨時找他談。」
她沉默了下。「你為什麼……要這麼積極?」
「他是你男朋友,對你很重要,不是嗎?既然事情因我而起,我當然有責任幫忙排解,老是因為我,害你和男朋友起衝突,我很內疚。」
「謝謝你。真的沒事了,我會跟他好好溝通,不早了,你快睡吧。」
「嗯,晚安。謝謝你的禮物。」
「晚安。」她說完,遲疑了下才掛電話。直到聽見斷線的嘟嘟聲,他才放下話筒,把臉埋進枕頭,歎息。
他好像快成仙了,為心愛的女子解決她與男友的爭吵,講得那麼自然,心情沒一點起伏,胸襟寬得他自己都吃驚……或許,他其實沒那麼高尚,他只是壞掉了,愛情害他故障,失了正常人應有的反應,只希望她順遂快樂,什麼犧牲他都無所謂。
城市彼端,「晶」的私人套房裡,辛純恩放下話筒,愣了許久,起身走進浴室。她開水龍頭,打濕了手,拿起香茅香皂握在掌心,水一沖,沁諒香味噴湧。
她望著鏡裡人,十多年前的少女容顏早已蛻變成女人的臉,神態成熟,神情卻疲憊,只有手裡這香味,始終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