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幫過他,但你不能否認,也是他自己努力,才有今天的成就。」
「他有什麼成就?幫幾個名人設計房子,靠著和你的緋聞上雜誌,這樣就算成就?總之,你和他交往,我反對到底,你選他不如選江裕!」
「爸,你為什麼這麼討厭雨陽?」辛純恩實在不能理解。「你看著他長大,很清楚他的為人,你以前對他沒這麼反感……」
「他不要纏著你,我對他的看法就會好一點,事業靠我做起來也就算了,連我的女兒也想要,這男人沒骨氣!」辛人友緩口氣。「像吳先生,我茶館的生意虧損很多,幸虧他有門路,讓我借錢,我們是有緣合夥做生意,但他給我很多實質的幫助,雨陽幫了我什麼?」
「喔,原來你討厭雨陽,是因為他沒借錢給你。」她冷笑,覺得荒謬,又覺得父親有些怪異,反覆不定,那天打電話給她,語氣是對她很失望,似乎也不贊成她和吳先生交往,現在卻又大力促成……
「我也不屑他借錢給我。我跟吳先生的朋友借不少錢,對方看在吳先生的面子上,不急著跟我催討,我實在很不好意思,他也不怪我,只說希望能和你多見面,你看他這麼有心——」
「是,他真有心。」讓她父親欠下債務,因此對她施壓,逼她與他交往,這男人心機好重。
她斜睨吳先生,他悠哉喝酒,聽他們父女倆為他廝殺,還跟她舉杯致意。她好想拿起他面前的八角酒瓶砸破他的頭。她轉向父親。「我每個月給你不少錢,不夠你應付開銷嗎?」
「不夠。」辛人友不安地欠身。「總之,吳先生對你是真心的,他的人品我敢保證絕對比雨陽好,這種男人才值得托付。我也是為你著想,你是我女兒,我希望你嫁個好對像——」
「你是希望我嫁給凱子吧。」
「你說什麼?!」
面對父親厲聲怒罵,她無動於衷,心麻木,死透了。她花了多少力氣,渴望一聲讚美,一點溫情,到頭來是父親把她拿去還債。
如果以為她會束手待斃,父親就太不瞭解她了。她冷靜問:「你借了多少錢?」
「……也沒多少。」
「要是我和吳先生交往,這些錢你就不必還了,是這樣嗎?」
吳先生插口。「我原本就在安撫我朋友,但我欣賞你也是事實,你一直拒絕我,我才想透過你父親拉近我們的距離,是時機敏感了點,好像拿這件事在威脅你,其實我沒這意思,不過我們要是在一起,我當然會更努力勸阻我朋友,畢竟你父親的壓力,也是你的壓力,我也怕你太辛苦。」
話說得好聽,反正就是利用債務壓迫他們父女。辛純恩懶得再理這男人,對父親道:「錢的問題,我會想辦法。我現在有雨陽了,不能接受別人。」
辛人友深深凝視女兒,沈聲道:「你非要他不可嗎?」
「除了雨陽,現在我誰也不愛。」她轉向吳先生,皮笑肉不笑地道:「謝謝你的欣賞,萬一哪天我和男朋友分手了,我會考慮你。不過,我懷疑有那一天。我還有事要辦,失陪了。」
辛純恩昂首離開23號包廂,快步回到辦公室。她沒開燈,在黑暗中,跌坐在沙發裡。
父親的態度讓她心寒。的確,她不是很乖巧的女兒,也不太懂如何經營親情,因為她從小就缺乏和父親的互動,可是至少她盡力奉養他、關心他,以她所知的所有方式去孝順他。只是她做的,父親似乎都不屑,他好像根本不需要她,只想搾取她的價值……她累了,就算她握住一塊冰冷石頭,它也會因她的體溫而溫暖,父親卻始終無動於衷。
她好倦,彷彿被抽空,輕飄飄,像個氣球,不知往哪兒去,又好沉重,身體像鉛塊,不想移動。她無意識地拿來電話,按下熟悉的號碼。接通後,低沈的噪音傳來。
「純恩?」
「雨陽……」一聽見他聲音,淚水忽地湧滿眼眶。她忍住哽咽。「你在家裡嗎?」
「我還在辦公室。」
「怎麼忙這麼晚?」
「工作多,我留下來加班。」他溫聲問:「你怎麼了?聲音怪怪的。」
「沒有。」她抹掉眼淚。「我剛看了很感人的電影,哭了。」
「什麼電影,這麼感動你?」
「一部老電影。」她含糊帶過。「你忙吧,我不吵你了。」
「我也忙得差不多了,是不小心把工作排太多,才會加班。」
「你做事一向很有計劃,怎會排太多?」
「嗯,說來話長……我差不多要回家了,你要過來我家嗎?」
「要。」她心情惡劣,想要他陪她。「我直接過去你家等,記者還在我的店外面,你來接我會被堵到。」
「好,我收拾一下,大約半個小時到家。」不囉嗦,就這麼掛斷。
他掛斷的瞬間,她覺得有點空虛。就這樣?他們的對話就和平時一樣,沒有甜言蜜語、打情罵俏,他沒說他想她,沒問她有沒有想他……
他們交往,和當好朋友時,沒有很大的差別,除了擁抱與接吻,他對她的態度就和從前一樣。他當然是愛她的,但是他們之間缺少熱情火花,這段愛情好像跳過了熱戀,直接穩定期。他是個內斂的男人,要他講肉麻話,他大概想不出來更講不出口。
人無完美,愛情亦然,愛他就要接受他的個性,她也不是非要那一套不可,只是……這就像新婚夫妻沒度蜜月,總是遺憾。
她離開「晶」,前往他家。
他的家,她來過許多次,今天是第一次以女友的身份踏入。作為收入不錯的室內設計師,他的住家卻相當簡樸。
她搜出屋主的茶葉,給自己泡了杯濃茶,開了電視看,又拿雜誌來看。但想起父親和吳先生,還是氣悶。
直到大門打開,她轉頭望去,道:「你回來啦?」
陶雨陽站在門口,看見她長髮披散,穿家居服,在地毯上不雅地盤腿坐著,她喝他的茶,看他的電視,翻他的某志,看見她這麼自在地在他屋裡,等他回來,他湧上一股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