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他的回答,班羽神情一黯。
「不值得嗎?他那麼差勁?」她低聲道。
原來這些年來他都是在忍讓,其實他並不喜歡她,才會連幫「班羽」說句好話做做面子都不肯。也難怪,她刁鑽、個性差又愛發脾氣,他應該只會覺得她是個一無是處的麻煩罷了。
聶安懷心裡的自責更甚,沒辦法說出違心之論。班羽是他疼愛的義弟,若她真喜歡上班羽,他會讓。
「他很好,真的很好,是個值得為他付出一切的人。」聶安懷抑下那股苦澀,認真說道。
傻子。班羽心疼不已地看著他。她這個無用的義弟是只闖禍精,他卻願意為她付出一切,好傻,好傻……
「你要多顧自己一點,別老寵著他。」想到這樣等於是在叫他對自己差一點,班羽忍不住好笑。「對我來說,你比他好太多了。」說完後才發現這樣像在表露心意,她不禁雙頰發燙,倏然轉頭面向裡面側躺下來,不讓羞紅的臉被他看見。
她對班羽真的一點好感也沒有?聶安懷愣了下,然後嘴角無法抑制地往上揚。惶然的心定了下來,在乎的一切也就跟著變得雲淡風輕。
他剛剛當真失心瘋了,也不徵詢她的意見,就獨自忙著胡思亂想,直往牛角里鑽。聶安懷苦笑,對方才恍若陷進魔障的情形感到汗顏。他從沒想過自己竟會為了一個女人,就想枉顧多年的兄弟情誼。
望向她蜷縮的嬌小背影,他神情轉柔。
「你累了嗎?看要歇多久,我待會兒叫你。」在青樓當婢女的她定是受盡使喚,也很難安下心來休息,至少在他這兒,他可以看顧著她,讓她能睡得平靜。
「不要,我不累,我要跟你說話。」班羽連忙轉過來,卻捨不得離開軟軟的被褥,仍倚抱著。這是從小到大的壞習慣,改不了了。
「我義弟——就是謹小王爺,他也很喜歡像你這樣窩著,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懶散得讓人頭疼。」她剛剛的話給了他信心,他開始能再次心無芥蒂地談論他所疼寵的班羽了。
班羽唇畔漾笑,聽著他溫醇的嗓音,微瞇的眸子因沉醉變得迷離。這種經驗好奇妙,耳邊聽到的是他對她的寵溺,眼中看到的是他溫柔的神情,他所言、所見都不是她,卻也都是她。
「那我這樣,你也會覺得很不懂規矩,覺得頭疼嘍?」她咕噥,不像在埋怨,反而比較像是在撒嬌。
聶安懷低笑,輕輕搖了搖頭。他就算會頭疼,也是因為她的姿態慵懶嫵媚到引人遐想,他得費好大的勁,才能強迫自己別往不該看的地方望去。
班羽跟著笑了,迷戀的目光捨不得從他臉上調開。
「再跟我說些你的事好不好?」不要再都是她說了,她想聽他多說些話,想將所有心思都繞著他轉。「還是你和謹小王爺之間的事也好?好嘛!」
聶安懷應允了她的要求。
「我和他,還沒出生便已經結下淵源——」
即使是一起相處過的情景,從他口中說出,卻別有一種韻味,好似她並不曾參與他的過往,好似她真的只是一個他剛剛結識的姑娘,從頭一點一滴瞭解他。
在這個小房間裡,不同以往的感情開始醞釀。
*** *** ***
班羽實在很佩服聶安懷的意志力。
每一次相聚她都捨不得離開,每一天她都好想和他在那間房裡相會,但這樣連續密集地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卻認真而又嚴肅地告誡「他」要克制點,別每天都上青樓。
她不去,當然也代表他會跟著減少踏進「歡喜樓」的次數。
她心情好悶,以為他對小綠膩了、不愛去找她了,所以好一陣子沒限制「班羽」的他,才又開始想到要嚴加勸戒。
那一天去找聶安懷時,她不笑,唇不悅地抿著,總拿背對著他,板起臉不說話。直至他溫言解釋,懊怒的心情才整個釋然——他真的擔心班羽會沉溺到無法自拔,所以寧可犧牲和「小綠」見面的機會,也要絆住「他」。
雖然還是因為不能每天見面而有些不開心,但不希望聶安懷為她煩惱,班羽默默在心裡下了決定,她會忍耐,幾天見一次她就很滿足了,其餘的,她會透過「班羽」的眼,將他的一切完全收藏進心裡。
「怎麼了?你身子不舒服嗎?臉色不是很好。」然後,他呆呆的問話引得她大笑,殘存的鬱悶全都煙消雲散。他哪裡知道她是為了什麼生氣呢?而她也不可能會告訴他。
雖然她現在要好幾天才能穿一次女裝,才能再用女性的姿態對他撒嬌,平常都必須忍著別在視線、言行裡透露出任何異樣,但等待的果實是甜美的,每一次她要開口約他上青樓,都是她最期待的日子。
而這一天,她興奮到鎮日幾乎坐不住。
因為他答應下回見面要帶她去逛夜市,害她不顧會被他叨念的可能,才隔了一天就吵著要上「歡喜樓」。或許是「班羽」這段時間很聽話,他覺得值得嘉獎,雖然前天才剛去過,他也沒多說什麼。
會得到這次同行的契機,起因在於之前聊天時,她隨口說了自從被賣入「歡喜樓」後就再也沒外出過,聶安懷心生憐惜,當場允諾會找機會帶她出去看看外面的情景。
而青樓營業的時刻,外頭也只有夜市能逛了。
「好漂亮,亮晃晃的。」班羽和他同坐於一輛馬車裡,攀著車窗,望著遠處連成一片的燈籠,她讚歎道。
不是第一次逛夜市,也不是第一次和他逛夜市,這種感覺卻如此新鮮,好像她真是那個沒去過夜市的苦命小綠,連她自己也忍不住對那篇謊言深信不疑了。
她不愛對他說謊,但若是說謊可以遠離那個房間,像平常人一樣四處遊玩,就算是要遭受天譴她也甘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