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說也奇怪,儘管爹老是在他面對說謹王爺和班羽的壞話,他還是覺得這個弟弟很讓人疼惜,就連任性蠻橫的小缺點都顯得很可愛。
「心情好有什麼用?他們還不是只誇你不誇我?」先入為主的觀感作祟,她就是認定他是在假惺惺,聶安懷越和善,班羽就越氣。
「在乎這個做什麼?」聶安懷無謂一笑,小小年紀的他已有豁達的胸襟。
班羽氣鼓鼓地瞪他。樣樣比人強的他當然不在乎,要是老被嘮叨叮嚀的人換成是他,看他還說不說得出這種風涼話!
「不跟你說了。」她扭頭快步奔離,心煩氣躁地一邊走、一邊用力踢著小徑上的石子,一不小心用力過猛,左腳的鞋子飛了出去,落進一旁的草叢裡。
搞什麼?連鞋子也要跟她作對?班羽不可置信地瞪著草叢,懊惱抿唇。
「怎麼了?」聶安懷隨後追上,關心問道,看到他腳上的白襪,眉宇擰起。「你的鞋呢?」
班羽的小臉困窘爆紅,好想把那隻腳藏起來。
討厭討厭討厭!就不會當成沒看見嗎?都是他啦,害她永遠都成不了爹爹滿意的兒子,害她永遠都像個不成材的小鬼頭!
自慚形穢將班羽累積的怨懟全然掀起,激起了邪惡的念頭,在她意識到自己打算做什麼事之前,手已往旁邊的大樹指去。
「在那兒。」
聶安懷抬頭看向幾乎和屋脊齊高的大樹,眉頭擰得更緊。「怎麼會在那兒?」他踮起腳尖仰頭,視線在枝葉間搜尋。
這句問話只是單純的疑惑,絲毫沒有夾雜懷疑的口吻,這樣的信任讓班羽有些歉疚,但只一瞬,經年累月的嫉妒和不甘又凌越了一切。
「我也不曉得,踢著踢著就踢上去了。」她眨動大眼,表情好無辜。「我爬上去拿好了……」說著說著,她就要攀上樹幹。
「太危險了,我找人來拿。」沉穩的聶安懷哪有可能讓他做這種有勇無謀的事?連忙伸手將他阻下。
「你想害我被罵啊?書沒讀好也就算了,還淨會闖禍惹事……好啦,我知道,你就希望我失寵,去啊去啊,你儘管去告狀好了。」班羽跺腳背過身去。
「我沒有。」聶安懷哭笑不得,實在不懂他這些心眼是哪裡來的。「不然我們找根竹竿把鞋子打下來好不?」
「要上課了,等找到竹竿已經來不及,你別管我,你先回去書房好了。」班羽揮手趕他走,再度朝大樹攀了過去。
「等一下!」聶安懷又拉住他,向來平靜從容的俊秀臉龐,這會兒難得浮現躊躇。「……算了,要爬我來爬。」他拉起衣擺扎進腰帶,然後開始捲衣袖。
班羽沒想到計策會這麼容易成功,她得好小心好小心,才能忍住沒讓笑容浮上嘴角。
「不要啦,被師傅看到你會挨罵的,反正我被罵慣了,我自己爬。」她警告過嘍,要是待會兒被罵,可別怪到她頭上。
「讓開點。」聶安懷沒回答他,只是要他退開。
他知道班羽完全沒學武,不像他還學了點拳腳功夫,加上班羽腳上鞋子又少了一隻,當然是由他來爬比較保險。
看到他動作靈活地爬上樹,班羽不甚服氣地皺了皺鼻。她還以為他會爬得很狼狽呢,會讀書、手腳又利落,老天爺真不公平。
「你有看到鞋子卡在哪兒嗎?」聶安懷已攀上橫生的枝幹,四下搜尋。
「我也不曉得,你再找找吧。」慢慢找吧他!最好找到師傅來喊人,讓他們瞧瞧那個懂事乖巧的聶安懷也會做出爬樹這種粗野行徑。
班羽一面偷笑,一面晃到草叢邊,腳尖點啊點的,找到了鞋子勾回套上,她就故意站在草叢裡,免得被聶安懷發現她腳上的鞋子已失而復得。
「沒有啊……」聶安懷遍尋不著,絲毫不曾懷疑受騙的他,越攀越往上去。
等班羽發現到他已爬了多高,不禁倒抽一口冷氣,那離地極高的距離和搖搖欲斷的細瘦枝幹,讓她見了膽顫心驚。
「你快下來,別找了!」班羽急喊,看到他踩斷了一根枝葉,嚇得臉都白了。
「沒關係,我很小心。」聶安懷雙手緊緊抓著其它枝幹分散力道,還有餘力安撫班羽。
「天吶!聶小王爺您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突然傳來一聲驚喊,嚇得聶安懷失去平衡,腳踩了個空。失速墜下的力道加上身子的重量,讓他即使雙手都抓著枝幹也撐不住,「啪」地一聲,枝幹雙雙折斷,隨即就是葉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一切發生在頃刻之間,正被那聲大喊拉走注意力的班羽等聽到聲音已來不及,一回頭,正好看到他重重墜落地上。
班羽嚇壞了,只能怔站原地,看著聶安懷神色痛苦地抱著手臂蜷曲著,紅艷的血緩緩自他的衣袖蔓延開來。
「來人、快來人幫忙啊!」年高德邵的師傅抱不動十歲的男孩,趕緊衝出花園喊人。
聶安懷痛到冷汗直流,但看到班羽那神色慘白的小臉,他還勉強擠出微笑。
「我沒事,你別擔……」在發現班羽腳上的鞋後,他的語音頓時凝住。
意識到他看見了什麼,班羽的心猛然一震。她該道歉、該說對不起,但她的喉嚨卻啞了,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她甚至不敢看聶安懷的臉,怕會看到失望憎惡的神情。
「在那兒,快!」
「聶小王爺您別怕,御醫馬上就來了。」
師傅帶著一群人奔過來,團團將聶安懷包圍,一陣嘈雜後,隨即將他抬離。
班羽默默地跟在後頭,腦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他重墜在地的畫面一次又一次重演,緊緊揪住她的心口。
她沒想過要害聶安懷受傷啊,她、她只是想讓他被罵而已,要是他就這麼殘廢了怎麼辦?班羽咬唇,心裡懊悔又自責,忍不住紅了眼眶。聶安懷一定恨死她了……
治療時,班羽一直守在房外等,大家都忙著照料聶安懷,沒人注意到她。從眾人的細聲討論中,她拼湊出聶安懷的狀況,他的手臂脫臼,上臂還被樹枝劃破一道很長的口子,流了很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