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多久不曾這樣悠閒地欣賞美景了?
自從接手飯店大部分的業務,他好像就不曾真正地休假了。
信步行到湖邊,站在原本建造的堤上,望著腳下悠悠湖水,一群早起水鴨游過,完全不怕人地在他面前停下,仰高頸子,對著他呱呱叫。
「要站在這裡可得付出一點代價唷。」溫軟的噪音在他身後響起。
他回過頭,是蘇菲亞,笑盈盈的,甜美而且迷人。
如同這裡的美景被夜色掩蓋一樣,他昨夜雖然知道她年輕、漂亮,可是現在才看清楚,那一頭如絲緞般的黑髮閃著黑亮的光芒,那雙黑瞳在晨光的襯托下,是多麼的美麗。
宛如上等黑珍珠般的瞳眸映著晨光,投射出兩點金光,像一對磁鐵般,緊緊地吸引他的視線,讓他無法移開目光。
「早安,修。」她微笑地打招呼。
「早。」好一會兒,他才簡單地道了聲早。
修——Hugh,是他的英文名字,他昨天登記就是用這個名字。
對於僅過了一夜就改口直接叫他的名字,並沒有太意外,以一個旅館從業人員來說是絕對不合格的行為,但彷彿這樣子,才比較符合她,乃至於這個小鎮給他的感覺。
「我得付出甚麼代價?」他問。
她輕笑著拿出一包飼料塞到他的手裡。
「這是?」他挑眉。
「早餐啊!」她理所當然地回答。
「我的?」傅語修疑問。
「哈哈哈!」她大笑。「當然不是,是它們的早餐。」
他一怔,知道自己鬧了笑話。
「要付出的代價就是要餵它們吃早餐啦。」
傅語修看著手中的飼料,而她則逕自拿著另一包飼料,愉快地在堤邊坐下,雙腿並放在堤邊,並朝他招招手。
「快來啊!」她催促。
他過了大約一分鐘,才跟著坐下,學著她打開飼料,在水面上撒了一把。
鴨群立刻聚集過來,啄去漂浮在水面上的飼料。
「修用過早餐就要離開了嗎?」她突然一問。
他沉默,望著湖面,再偏頭望向正看著他的蘇菲亞。
他突然覺得這麼早離開太可惜了。
「我明天才離開。」他回答,一會兒才又道,「如果你願意收留我的話。」
「當然沒問題。」她漾出粲笑。
看著她燦爛的笑容,他的心宛如被晨光照射到而變得溫熱的身軀一般,也溫熱起來,咚咚的以強烈的力道撞擊胸腔。
他撇開臉,視線回到湖面。
「你是在旅館打工嗎?」撤落一把飼料後,他閒聊地問。
「不,楓葉旅館的老闆是我爺爺。」她微笑地解釋。「楓葉旅館有百年的歷史了,本來是我奶奶他們家族所擁有,我爺爺娶了我奶奶,拿到綠卡住了下來,後來繼承了這家旅館。」
「所以你是混血兒?」
「不是,我奶奶是中國人,家族早期就移民過來,我爺爺則是來美國留學,認識奶奶才結婚留下來。」
「你父母呢?」傅語修疑問。
「他們……」她垂下頭。「六年前我奶奶和爸媽在一場車禍意外中喪生了,剩下我和爺爺,還有一個姑姑,不過姑姑有自己的家庭,並不住在這裡。」
「我很抱歉。」他低聲地表示。
「沒關係啦。」蘇菲亞搖頭,重新露出笑容。「在楓葉旅館裡我有很多家人。」
「我本來以為你是打工的學生。」沒想到竟然是老闆的孫女。「那所學校的。」他指了指群山。
「我早就大學畢業了。」她瞥了他一眼,然後學他一樣指了指群山。「那所學校的。」
「咦?」這下傅語修是真的驚訝了。
他的表情讓她撲哧一笑。
「看不出來我已經成年了?還是看不出來我能從那所學校畢業?」
「年齡,我以為你頂多二十。」跟芝月一樣大。
「我已經二十四歲了。」她笑。「昨晚修睡得好嗎?」
「很好,環境很舒適,一覺到天亮。」他微微一笑。
「你總算笑了。」她開心地說。
他微愣,斂了笑,靜靜地看著她。
「你昨晚一副心情沉重的樣子,又身無分文、沒有證件地出現,讓人有些擔心。」她也不諱言。
「所以你才硬拉著我住宿,是嗎?」真是熱心善良的女孩。「就不怕引狼入室嗎?」
「不會,你一點也不像壞人。」她搖頭,很肯定地說。
「壞人臉上可不會註明自己是壞人,小妹妹。」心智年齡尚屬幼兒階級。
蘇菲亞聞言微噘起唇,帶點抗議味道地橫睨著他。
「我記得自己剛剛說了,我已經二十四歲了,『大叔』。」她故意強調。記憶那麼差,肯定是年紀大了。
「呵!」傅語修低笑。「心智年齡會影響生理年齡,所以不能怪我老是覺得你未成年。」
「哇,大叔拐著彎罵我不成熟。」她哇啦哇啦地抗議。
「我有拐著彎嗎?我以為自己已經說得很白了。」他笑望她一眼,又撒了一把飼料喂鴨群,看著牠們爭相啄食。「還有,我只大了你五歲,小妹妹,所以你叫我『大哥哥』就行了。」大叔就免了吧!
蘇菲亞有些著迷地望著他的笑容。他終於比較開心了,真是太好了!
而且,他願意多留一天,讓她更加雀躍。
傅語修發現她的沉默,疑惑地偏頭望向她,迎上她毫無遮掩的迷戀神情時,他眼神瞬間變得深幽。
他無法否認自己也被她吸引著,彷彿這裡就是有那種讓人一見鍾倩的魔力一般。
「沒人警告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男人嗎?」他聲音略顯低啞。
「甚麼?」她不解,那狐疑的呆愣表情,讓她更顯純真。
美麗卻純真,絕對致命的組合。
傅語修一聲歎息,抬起手輕輕地碰觸她的頰,側身慢慢地朝她靠去,明白地告訴她自己準備一親芳澤的意圖,給她拒絕的時間。
蘇菲亞沒有閃躲。
昨夜會出來招呼他,是基於招攬客人的心理沒錯,可是第一眼見到他之後,她就被他深深吸引了,為他那顯而易見的煩愁而揪心,想著如何撫平他緊皺的眉頭,想著不能讓他就這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