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好,帶她回京之後,又跟自小生性頑劣的慕容芫湊在一起了,還不知道要怎樣大鬧將軍府呢。
「我話可先說在前頭。」慕容開拉下掛在他頸子的手,正色告誡道:「京城將軍府可不比這兒,妳要是跟芫兒攪和在一起胡鬧,那可不行,我爹可是非常凶的。」
「我才不會呢。」季月瞄他一眼,「我何時胡鬧過了?何況你爹凶,我爹難道就不凶嗎?幹嘛這麼嚇唬人?我可不是給嚇大的。」
慕容開拿她沒辦法,只能懊惱地歎了口長長的氣。
這妞兒平日笑口常開,看起來頂好相處的,但罵她不聽,嚇她不怕,自由自在慣了,根本完全不受控制──
「大爹哪裡凶了,他根本寵壞妳。」慕容開用力捏了捏握在掌心裡的素手,這才放開她,「快弄晚飯給我吃吧,我真餓了。」
「好好好,馬上就去。」季月已經往門口走了,想了想,突然又奔回來,在落坐小桌前的慕容開臉頰上香了一記。
「這又是怎麼了?」
「謝謝你。」她笑咪咪地說,這才開開心心地去了。
結果一開門,門外偷聽的人躲避不及,差點被季月撞上。只見他們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一名負手仰頭,欣賞晚霞,另一名則是低頭檢視手中提的食盒,不敢正眼看她。
季月雙手扠腰,質問:「爹偷聽也就算了,景軍師,怎麼你也染上了聽壁腳的癖好?」
斯文瀟灑的景軍師只是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
大爹則虎起臉,斥責女兒,「杵在門口做什麼?還不快讓開,我好把飯菜提進去。別耽誤少將軍和軍師吃飯。快來幫忙!」
「爹,您到底是要我讓開,還是要我進去幫忙?」
被伶牙俐齒的女兒說得無法回嘴,加上剛才偷聽心虛,大爹一聲不吭地悶著頭進去了,留下季月跟景軍師在外頭面面相覷。
「大爹……挺不放心妳的。」被那雙顏色有些奇特的眼眸專注望著,景軍師也有點心虛,清了清喉嚨,「我也為人父了,多少可以瞭解大爹的心情,妳就別怪他了。」
「我沒怪他呀。」心直口快的季月立刻回答。見到景軍師臉上突現的欣慰微笑,她才明白過來,忍不住抱怨,「景軍師,我也不會怪你,何必拿話這般套我呢?而且話說回來,爹放心不下倒也罷了,難道你也是嗎?何必跟著一起偷聽?」
景熠凡笑笑。「我確實不大放心。不過倒不是不放心妳,而是少將軍。」
「他?他有什麼讓你擔憂的?」她偏頭想了想,「之前大家都擔心表小姐的事,可是他最近好多了──」
「是好多了,妳的功勞不小。」斯文軍師一句話,說得季月臉紅。
她可真是大功臣,若不是她的早晚陪伴,慕容開哪能這麼快就恢復過來,變回跟以往一樣英姿勃發、神采飛揚?
然而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如果這一次又傷了心──
應該不會吧?比起那神秘的表小姐,季月實在簡單太多太多。全心全意喜歡著慕容開,不玩手段,不耍心機,單純得令人心疼。
這樣夠不夠呢?
「景軍師,你皺眉了。」季月困惑地望著他,「到底什麼事?竟能讓你這麼煩心、憂慮?」
景軍師一向很從容的,據兵卒們說,就算大敵當前,也不曾看他露出一絲一毫慌張神態。但此刻卻憂形於色,顯然是真的很不放心。
他並不想多說,徒然增添她的心事,所以當下只是笑笑,「沒什麼。只是年關將近,怕邊境又有亂而已。最近幾年聽說山賊流竄得很厲害,有部分已經到西疆來了,少將軍煩得很。」
「不會有事的,有你們在,這兒很安全。」她充滿信任的眼眸望著他。
「那我們不在時,怎麼辦?」景熠凡忍不住逗她,「少將軍回京覆命時,妳不怕流匪來犯?」
「我不怕。」她挺起胸,頂大膽地說,不過又加了句但書:「而且下回,我要和你們一起進京城去了!」
「京城也頂嚇人的,妳也不怕?」景熠凡有深意地說。他似有預感,總覺得此行一去,似乎……將多有險阻。
「當然不怕,京城可好玩了,我聽說──」
季月眼兒亮亮的,說得正興頭上,卻被廚房裡頭傳出來的震耳獅吼給吼斷了──
「我的碗筷呢?沒碗筷怎麼吃飯?還有,怎麼沒酒?拿酒來!」
她只好吐吐舌,陪笑道:「我得去找酒給大爺喝了。景軍師,你也趕快進去吃飯吧,今兒個有爹做的肉丸子,很好吃的!」
眼看她油亮辮子甩得老高,窈窕身影一下子就不見,景熠凡暗暗地歎了一口氣。
只能祈求上天垂憐,珍惜這兩個直率又單純的人。
第4章(1)
在軍營裡過了一個樸素卻熱鬧的年之後,天氣還沒回暖呢,京裡的詔令就翩然來到,他們準備起程上路。
這一回,慕容開真的帶著季月同行。出發前幾天她開心得睡不著覺,半夜總是翻來覆去,有時還偷偷起來,把已經理好的小衣包拆開,把折好的幾件舊衣裳拿出來看過,又重新一一疊好。
大爹這陣子也沒睡好。一日半夜,季月又起床東摸摸西摸摸,突地聽見外頭有奇怪聲響。她推門一看,只見大爹跌跌撞撞走來,醉得還要人攙扶。
季月大驚,「爹,你喝酒去了?」
「你還沒睡?」扶著大爹的人赫然是慕容開。壯碩的身子撐著爛醉如泥的大爹走來,毫不費力。
「居然又喝酒了,還喝到這麼晚。」她還是過去攙扶,一路把父親扶回了他房間床上。聞到濃濃的酒味,柳眉不悅地皺起,「為什麼要這樣呢?酒有什麼好,喝也喝不膩。」
兩人安頓好醉糊塗了的大爹之後,這才一起走出房間,把門掩上。
「男人喝點酒有什麼關係,別囉嗦。」面對季月的嘀咕,慕容開不耐地揮揮手,要她別說了。
「誰囉嗦?你說誰囉嗦?」季月才不怕他,搶起拳就往他身上槌。槌在大將軍身上自然是不痛不癢,反而自己討皮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