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是那女人會做的事沒錯。
「……兄弟,我對不起你。」
「知道對不起就好,你自己去跟她說,負責搞定!」
卓爾氣呼呼的拿著手機走進費森的大帳——滿屋子女人霎時回頭,連老婆可愛美麗的笑臉也在其中。
「……」他被盯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啊,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在討論改良式長袍的可行性。」眾星拱月的翡莉坐在床沿,愉快地衝著他那身長袍猛瞧。
卓爾機伶伶打個寒顫。「費森有事找你。」連忙把手機往她懷裡一塞,速速逃離現場。
好恐怖,嗚……他好怕……
「嗨,親愛的,我們正準備要吃晚飯了,你吃過了嗎?」她拿起手機輕快地招呼。
對端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安分一點,好嗎?」
翡莉像個女王般對四週一揮手。「相信我,我們相處得好極了,這裡的每個人都太可愛了。你呢?你那裡有任何進展嗎?」
「我晚一點才會和對方碰頭。」費森無奈道。「族裡的女人穿長袖是有道理的,那會避免她們被太陽曬傷。」言下之意,請你追求一下實用性。
「噢,你放心,我已經把這點都考慮進去了,所以我們正在討論把一種手織的輕紗改成沙龍的可行性。既防曬又輕薄透氣——啊,親愛的,我不能再說了,布料剛剛拿進來,我得幫忙想個設計圖才行。掰掰,親一下,啾!」然後快樂地收線。
「……」費森盯著話筒。
他被掛電話了。
他被他的女人掛電話。
這真的是要離開那時還不斷纏著他,要他承諾早點回來的女人嗎?
「老大,時間差不多了。」
「嗯,走吧。」他點點頭,把手機收好,槍藏在後腰。
這裡是在紅海旁的一個小城,韋吉。時間已近傍晚,街上的人開始進室內用餐,幾個大男人快速在小巷子內穿梭,每隔一段路,就有一個人消失在某條巷子裡。直到後來,人影只剩下兩條。
費森站在一間浴堂的後門,迅速看四週一下。天已經全暗下來,巷子裡陰涼潮濕,兩側的水溝孔嗆出絲絲的蒸氣。外面的大馬路上,幾個人從巷子口經過,並沒有注意到暗巷底的男人。
費森正要舉手敲下浴堂的後門,陡然一張臉在他的心頭閃過。
他眉頭一皺,慢慢地走到巷口。剛才馬路對面的人是……?
「老大?」他舉手制止手下呼叫。隱在巷子口,他快速地四周掃射一遍。方才有一張臉孔……再掃一遍,那張臉消失了。
他對臉孔有著幾乎過目不忘的能力。剛才只是眼角瞥到對街的一個人,就觸動他的記憶力,可見他應該看過那張臉,但他想不起來那個人是誰。
這只有兩種解釋:一,他上次看見那張臉時,可能也是在很匆促、或很遠的距離下;二,他上次看見那張臉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無論是哪一點,現在都沒有答案。他依循慣例,先把這件事在腦子裡歸檔,然後專心處理眼前的事。
他走回浴堂後門敲了敲,鐵門立刻打開。一個矮小的中東人迅速閃出來搜他的身,摸到他腰後的槍,立刻抽出來,他旁邊的人也同樣被搜過一遍。
「小心點,待會兒我還要要回來。」他漠然對拿走他槍的男人道。
中東人瞪他一眼,讓開一步,兩個男人緩緩走進浴堂裡。
這問浴堂與多數的中東澡堂沒有什麼不同。四周是馬賽克磁磚拼花,中間有一座特大號的熱水池,飄蕩著氤氳的水蒸氣。今天澡堂並沒有開放,本來應該熱鬧廣大的空間裡,唯有安靜死寂的熱氣,讓視野望出去全是朦朦朧朧的。
最左邊的一個角落開著一盞昏黃的燈泡,是室內唯一的光源。
一個人隱隱約約坐在澡池旁的椅子上,身後杵著三個隨從。領他們進來的中東人在他們身後站定。
費森慢慢走到一定的距離,與椅子上的男人相對,飄蕩悠浮的熱氣讓兩方人馬的形影都模糊不清。
椅子上的男人首先開口。「聽說你要求見我。」嗓音聽起來有點滄桑。
「我希望你收回對翡莉安娜?奧古斯塔的攻擊令。」費森開門見山道。
對方沉默了一下。「……那個女人用她的舌頭污蔑了阿拉信徒的尊嚴。」
「對,但她是勒裡西斯人,應該由我們來處置。」
「她是美國人。」長老糾正。
「她是我的人。」費森平穩地道。
長老看他一眼。「但你並不準備對她做任何處置。」
「這就是我的處置。」費森道,「那個受害的女孩是她的朋友,她會發聲是出於對朋友的忠誠,這是真主也讚揚的精神。」
長老冷哼。「女人只須聽命於她們的丈夫和父親,不需要有聲音。」
「她是個外國人,不懂規矩,現在她知道了,教訓已經學到。」費森的嗓音低沉。「你派出來的第一波人馬在勒裡西斯被捕,我希望兩方都能到此為止。阿比塞爾不會容許外國殺手在勒裡西斯犯案,我也不會容許任何人傷害我的女人。」
長老又安靜了一下。
「你叫費森?」
「嗯。」
「你的父親是多亞?」
「是。」
長老沉默半晌,道:「我知道你的父親。他和阿比塞爾站出來,保衛自己的家園,是值得敬重的漢子。」
費森倒是對他的讚賞有點意外。因為大將是個虔誠的回教徒,阿比塞爾不是,他以為長老會支持「正統」的那一邊。
長老看出他沉靜之下的詫異,輕笑起來。
「你們的大將濫用真神之名,從不虔心禮拜,只是搜刮民脂民膏作威作福,我們並不承認這樣的人是個忠誠的阿拉信徒。」
「嗯。」
「你也跟你的父親並肩作戰過嗎?」
「從我十二歲開始。」
兩方又安靜下來。水蒸氣在兩方人馬之間妖嬈纏繞,平添幾分奇詭的氣息。
「如果我們堅持給這個女人一個教訓呢?」
「那麼我會很遺憾。」他靜靜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