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尊貴地站起來,然後刮起一陣香風甩上房門。
套房裡的房間一間是她睡的,一間是她助理睡的,她從沒搞懂他睡在哪裡。
本來她以為他睡在客廳的長沙發,可是沙發沒有被入睡過的跡象。要不然就是在隔壁有房間,可是他好像也從沒離開客廳過。
每天她一回到套房,他就坐回那張單人椅上看雜誌或看報紙,做一些無聲的事。晚上她累了上床睡覺,他還是坐在那裡。隔天早上起床時,他通常又坐在同一個地方。
他一定離開過,因為每天他都換過乾淨的衣服,而且看起來神清氣爽,但是……這男人簡直像從那個哆啦A夢的口袋裡鑽出來似的。該死的他到底是住在哪裡?
她想過半夜起來堵他,不過她睡前習慣吃顆安眠藥,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成功過。她只好去問小珍,看看小珍有沒有第一手情報,結果小珍也是一知半解。
於是,研究這個男人就成了她們兩個最大的嗜好——後來人數增加到三個人。
「剛剛我在拍戲的時候,他在做什麼?」翡莉眼睛四處游移,盡量不固定在同一個地方。
「沒做什麼,就一直站在他現在站的位置。」小珍低聲回答。
「他現在站的位置」是指距離她們約十幾公尺的地方,正好位於拖車和拍片現場之間,可以把兩個方向盡覽於眼底,又不至於干擾到拍片小組的工作。
「這個男人好像沒有放鬆的時候。」梅朵小聲道。
「他現在很放鬆啊!」
「是嗎?」梅朵好奇地瞄他一眼。「你怎麼知道?」
「不曉得,他看起來就是很放鬆的樣子。」她聳了聳肩。
翡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分辨的,總之是一種微妙的感覺,可能是肩膀角度不同之類的——那真是一副該死好看又寬的肩膀。
他還是穿著白襯衫黑長褲,跟她現在穿的戲服倒是有點情人裝的樣子。雙手衣袖捲到手肘,露出一截黝黑強壯的手臂,襯衫第一顆扣子沒扣,露出一點古銅色的胸膛。
費森一定知道有人在看他,但他完全不在意,只是以著自己的步調,看似閒散的左右掃視,確定週遭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在好萊塢,要說沒見過保鏢隨扈當然不可能。起碼傑瑞就雇了一堆,出入前簇後擁,排場鋪個十足十。可是那些保鏢比起費森,都小巫見大巫。
並不是說他特別誇張或槍特別大支什麼的,他就是有一股沉靜的致命性,而且收發自如,讓人可以完全無法忽視他,又可以隨時遺忘他的存在。
這個男人真的太謎了!
這也表示,她花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已經超過必要的多了。嗯,這不是好現象。通常她才是那個讓人家花時間研究的人。
「喔哦,警報響起。」小珍突然警覺起來。
傑瑞慢悠悠晃了過來,臉上的表情擺明了找麻煩。
梅朵立刻全身緊繃。翡莉和她相反,全身更軟更柔地癱進椅內。她知道傑瑞最痛恨她一副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樣子。
「嘖嘖嘖,三個不事生產的女人,只會坐在一邊納涼,難怪人家都說女人幹不了大事。」那只孔雀不客氣地直接開炮。
「不事生產不是這樣用的,在這裡的三個女人恰好都有一份正當職業,自食其力得很;你的敘事能力這麼差的話,就不要賣弄了,適得其反——你知道『適得其反』是什麼意思吧?就是正好得到反效果的意思。」翡莉懶懶地回答。
傑瑞又想發作,勉強忍下來,故意用過分挑剔地打量她一眼。
「看看你那什麼妝,跟個鬼一樣,不曉得是誰畫的,我真該請製作人開除她才對。」
她的妝自然是梅朵化的,梅朵的臉色立刻漲紅。
哦,原來就是想為他受損的男性尊嚴找碴。
翡莉冷笑一聲,「我的妝美得很,完全就是一個落難又遇到一位『狗熊」的美女該有的樣子。說真的,傑瑞,我勸你不要對這些娘娘腔的事太注意才好,不然,那些小報一天到晚在臆測你的性傾向,連我想幫你說話都幫不了呢!」
傑瑞臉孔漲紅。他還未大紅大紫前,為了餬口替男同志雜誌拍過照,等他紅了之後就成為被人炒作的焦點,她一舉擊中他的心事!
「你這個——」傑瑞滿臉通紅,朝她逼近一步。
「這個什麼?想打架啊?」她風情萬種地起身,一副「你想動手就請便」的輕鬆樣。
「走開。」一道低沉的嗓音切入。
氣紅了臉的傑瑞正要叫那傢伙少管閒事,陡然瞄見——是費森。
傑瑞看看高大黝黑的男人,再看看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的傲然美女,啐了一聲。
「算了,反正你們女人也只能躲在男人背後。」
「哎呀,我都站著不動讓你來了,你可看到我躲在誰後頭沒有?」她猶自悠然挑釁。
傑瑞被激得胸口一堵。
「你少惹她。」費森冷冷地插話。
傑瑞想嗆他兩聲,一迎上他森深幽幽的黑眸,冷不防打了個寒顫。「哼!」他惱怒地轉頭大步走開。
什麼?那膽小鬼就這樣跑了?
費森只是看她一眼,一副他們這群人無聊到極點的模樣,然後轉頭走人。
翡莉眉毛一挑,彈彈自己的指甲,用他一定會聽得到的語調宣佈。
「小珍,你去叫那個費森進來一下,我有事要跟他說。」然後自己上了拖車。
其實她根本不需要他的幫忙,為了哪天有可能和傑瑞干一架,她還特別去學過拳呢。
「什麼事?」
她坐在梳妝台前懶懶地梳著長髮,他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她不禁狐疑地瞄一眼拖車門。她沒有聽見門被拉開的聲音或腳步聲啊,這男人的手腳一定是貓做的。
杵在一個極度女性化的環境裡,他看起來還是一臉篤定自然。這男人的自制力啊,真令人有想在上面戳一個洞的衝動呢。
「坐。」她指了指旁邊的沙發椅。
「不用了,我習慣站著。」她也不勉強,繼續拿著梳子把散亂的頭髮梳齊,從鏡子裡看著他的眼睛。「你認為我沒有能力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