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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頁

 

  庸俗的人類,庸俗的眼光,她瞧不出這金光閃閃的東西美在哪裡,有比一朵鮮花美嗎?

  「不喜歡,你賞給別人吧,賞給我我也不會戴上。」她才不要在腦門上扛那麼重的東西,自找苦吃,沒看到捧著它的宮婢雙手直顫抖嗎?

  「你真難討好。」幕阜王微微動怒,沒看見她欣喜若狂地叩謝恩澤,更沒看見她軟著聲音和身軀偎進他懷裡撒嬌,這女人,真懂得潑他冷水。

  「天性。」她天生難搞。

  「我的忍耐有限度。」這句話,已是威脅。

  「然後呢?」她不怕。

  「我只要一句話,你的人頭就會落地。」

  「呵。」她笑,眼神卻輕蔑,像在說:憑你?

  幕阜王瞪著她良久,用著要瞪穿她似的狠勁,一對眼珠子瞠得極大,最後卻不得不敗下陣來。

  她的表情,搔得他心頭發癢,在徹底得到她之前,他捨不得殺她,等到他玩膩了,她還以為自己能無禮地和他頂嘴嗎?!

  他絕不會讓她好過,尤其是在床上。到時候,他非得要用盡她無法想像的方法蹂躪她甜美的肉體,非得要她反過來哀求他住手!

  「小花兒,本王就愛你這股辣勁,像這杯酒一樣,雖辣口,卻又極香。」他方纔的怒目橫眉已消失不見,換上寵溺的神色,雖然心裡仍有氣惱,卻藏得極好。

  她聽到的,可不是這句誇獎,就連他在心裡說要將她這樣又那樣,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淫亂思忖,她也聽得清清楚楚,半個字不漏。

  「你放心,本王不會放棄討你歡心,本王不信自己做的一切無法感動你。這鳳冠,足足鑲上九十九顆東海貝珠,只有臨近海濱的禺京國才有此珍貴特產,你知道我為了打下它,費上多大力氣?禺京國好頑強,連打半個月也攻不下一座城池,不過最後我仍是突破他們的死守,而且不費一兵一卒。這事兒你聽來定會覺得不可思議,我方僅只派出一名說客,便說服禺京國降伏。」

  窮奇自顧自喝她的酒,壓根沒專心聽他吠。他說的事,她不感興趣,一點也沒有。

  「此役的功臣,你想不想見見他?」

  不想。她對任何一隻人類都沒有好奇心。

  不過她還來不及口出酸言,一道白影,緩緩步來。

  杯子抵在唇邊,她卻忘了該吞嚥,酒液嘩啦嘩啦地傾溢出來,濡濕紅裳的襟口。

  她一定是瘋了。

  相思將她給逼瘋了。

  那麼她也瘋得太徹底。

  她竟然……

  看見月讀越過眾人,步履平平穩穩地走過來!

  飄然出塵的氣息,淡然俯覷的澄眸,瞟向她時,眼神就是每回準備輕斥她做了壞事時才會有的肅穆。

  臉上那副千年不變的神情,依舊是她記憶中的老古板模樣。

  而且——

  還是黑髮黑眉黑瞳孔!

  她瞠目,她結舌,她根本無法做出反應。

  一開始,她以為是哪個長相有九成像月讀的人類。

  很快的,她就否決這個愚蠢的想法。

  他就是月讀,他身上的神味騙得過人類卻騙不了她!

  思緒紛亂間,他已來到她面前。

  「這位是水月先生,就是他助我軍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勝利。」幕阜王還在說著。

  見「鬼」不可怕,此時她見「神」才大受驚嚇!

  *** *** ***

  水月先生,在幕阜王久攻禺京國不下時突然出現在軍營裡的讀書人,看似弱不禁風的他,無人知曉他的底細,偏偏在眾人記憶中,好似軍營裡本就該有這麼一號人物,每個瞧見他的人,都會脫口喚他一聲「水月先生」,這四字,明明陌生,卻又從腦子裡迅速竄起。

  就在幕阜王準備以火攻燒死禺京國都成千上萬條性命的當夜,水月先生站出來,用平和清雅的嗓音說著他有一計,能讓禺京國大開城門,恭迎幕阜王的人馬入內,但他要求君王不得殺害任何一條人命。

  幕阜王同意讓他去試,但也要他立下軍令狀,若不能成事,就要拿命來祭軍旗。

  那夜,水月先生獨自去了禺京國都一趟。

  不到半個時辰,四方城門大開,禺京王領著全城百姓,伏身下跪,自願投降。

  從那時起,幕阜王對水月先生深感敬佩,視他為此役最大功臣。

  「小人,用賤招誰不會?他一定是進到禺京國都,用法術將全城的人洗腦,讓他們降伏,這哪是什麼大功勞?!」窮奇不斷地嘀咕,酸言酸語全含在蠕動的紅唇裡,不能大聲吼出來,真不痛快。

  什麼水月先生?月讀就月讀,裝啥人類呀!

  鏡中花,水中月,兩者都是虛假,她和他的身份,全是誆人。

  她瞪向盤腿坐在席間的月讀,他不像左右兩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臣子那樣放縱,他只是靜靜坐著,桌上任何一盤菜餚皆不曾下箸。

  還真是……有幾千萬年沒見過月讀這副模樣。

  黑色長髮以玉簪整齊盤束,一絲不苟。

  素淨的衣袍以灰、白兩色為主。

  那兩道眉,也黑得好明顯,以往是淡淡銀白色,總給人一種不太清晰的感覺,五官與輪廓都那麼淡,那麼不染塵色,此時整個顯眼起來,也更年輕一些。

  月讀察覺到她的注視,揚起黑睫,回視她。

  窮奇猛地一震,臉上浮現被逮到的窘紅,她用力別開螓首。不對不對不對不對,現在哪有閒工夫管月讀的頭髮是白是黑這種小事?她該在乎的是——月讀出現在這裡幹什麼?!

  當然不會是太久沒見到她,很想念她才來的,她有自覺。

  她也不認為月讀閒到來替人類君王完成統一天下的大業。

  所以,此時此刻他坐在那裡的用意,耐人尋味。

  通常呢,月讀出現在凶獸面前時,都是因為凶獸惹出禍事,渾沌如此,饕餮也如此。

  現在輪到她了嗎?

  他是來處罰她挑撥人類君王發動戰爭這一條重罪嗎?

  他準備像對付渾沌一樣,將她也囚在哪塊鋼石裡幾千年出不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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