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告訴我實話。」羅曼光低著頭說。
「晚安。」他說。
「你不上來嗎?」
楚河倏地扭頭看她,發現她臉上……帶著笑容?
「你沒得到獎品喔!所以還不算贏了這場遊戲。」她打開車門,笑說:「到我的貧民窟參觀一下吧!」
楚河怔了下,明知他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她竟然還邀他上樓?
他不懂,猜不透她在想什麼,但是,她成功地再度挑起他的興趣。
「我去停車。」他不想錯過如此耐人尋味的夜晚。
羅曼光站在巷口的路燈下,等待楚河,雙腿微顫著。
在聽見他那句——「你輸了」,她很難受,難受到幾乎無法呼吸,不明白為什麼他要用如此殘忍的方式告訴她,她只是一廂情願。
自尊心受損,信心遭受打擊,總是很清楚自己想做什麼、該做什麼的她,做了一件連自己也無法理解的事——心甘情願站在這裡等他。
在看見自己受傷的心之前,她看見的是他的孤獨、他的自我封閉,她突然感到心疼。
他擁有許多人渴望擁有的一切,但這些對他而言只不過是玩具罷了,將生命視為遊戲一場,只因為他什麼都不在乎。
他不愛自己,所以無法去愛別人,這樣不痛不癢地活著,人生還有什麼值得期待、活著究竟還有什麼意思?
如果他喜歡遊戲,至少在遊戲中要能得到快樂,而不是只看得見「輸贏」而已。
楚河停好車,見羅曼光直愣愣地望著前方,竟不察他已來到她身旁。
「想什麼?」他點點她的眉心。
「在想遊戲規則。」她仰起臉,燦然一笑。
「遊戲規則?」
「是啊,遊戲要有一定的難度才有挑戰性,所以要訂定規則,而且你沒告訴我這麼有趣的事,只有你一個人玩,不公平。」
「你想怎麼玩?」他被她噘嘴的可愛表情逗笑了。
「這個遊戲應該叫『愛情遊戲』吧!不好,太通俗……」她自問自答。「叫『天使與惡魔』好了。」
「誰是天使,誰是惡魔?」
「問得好,先說,你喜歡當天使還是惡魔?」
「惡魔。」
「好,那麼我們就來玩偷心,規則呢……誰偷到誰的心,誰就是優勝者,得到惡魔衛冕者寶座。」
「你已經承認喜歡我了。」他認定自己不可能輸,不過,他喜歡挑戰。
「我只說喜歡,可沒說愛上你,我的心還在自己身上,所以你沒贏。」
「也許你不想承認。」
「我可是很誠實的,愛就愛,有什麼不好承認的,倒是你……如果你愛上我,會承認嗎?」
「如果是真的,我會告訴你。」他笑,彷彿她說的是天方夜譚。「輸的人會有怎樣的懲罰?」
「分出勝負的時候就是遊戲結束的時候,輸的人當然就要自動消失嘍,我們都不想蹚戀愛這種渾水的嘛!」她給了他一個不會糾纏的保證。
「的確是渾水……」他同意。
「好,那一言為定。」她伸出小拇指,要跟他打勾勾。
楚河做了一個怪表情,似乎對這種小孩子式的約定嗤之以鼻。
「還沒開始就怕了?」她綻放笑靨,燦爛如花。
「怕你個頭。」他輕敲她的額頭,迅速勾住她纖細的小拇指。
羅曼光仰臉望著他堅毅的下顎,明知自己有極大的可能是這場遊戲的唯一輸
家,但是……她仍然決定停留。
他的孤絕令她不捨也不忍,不忍他不能愛人也無法被愛。
人的心,不可能是冷的。
也許很不自量力,但……她想要溫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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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噹啷——恭喜您,您是第一位進到羅曼光小姐住處的男人。」羅曼光在打開房門時,雙手在空中做撒紙花狀。「獎品是三合一咖啡一杯。」
楚河完全沒為這份殊榮感動,僅挑了挑眉配合她的演出便進到屋內。
她的住處就如她的性格一樣,豐富的色彩,混搭著各種風格,揉合出一種異國風情。
大紅長絲巾從天花板垂墜至地面,隔出一層神秘誘人的空間,絲巾後方是一張熱鬧滾滾,大抱枕、小抱枕佔滿睡覺空間的床;窗台上、地上、牆角植滿花花草草,一隻破掉的陶甕、一張缺腳的古老梳妝台、甚至鄉下老房子才有的雕花木窗,她也能廢物利用,再創造出新的生命。
「這就是我的貧民窟。」她帶他四處參觀,說是四處,其實也就只是間能一眼望穿的小房間。
「浴室跟樓下共享,這張是我吃飯、唸書、畫圖、打電話給你的萬能桌子,這個靠窗的角落是我喝咖啡、吃蛋糕、發呆、胡思亂想的地方;絲巾後面,是我用來作夢的床。」
「很有你的味道。」他環顧四周,給了這樣的評語。
「我的味道?告訴我,我給你的感覺是什麼味道?」
「亂七八糟。」他促狹說道。
「哪有亂七八糟啊!」她舉牌抗議。「是亂中有序,是突破傳統,與眾不同的獨特風格。」
他不理她的抗議,逕自走到窗邊坐下來。
她形容得沒錯,或許這也是她吸引他的原因,他的叛逆與放縱是為與命運對抗慢慢轉變而成,然而她的自由奔放卻是與生俱來的特質,不受世俗拘束,才能生長
得如此蓬勃茂密。
她可以懂事,可以嬉鬧;可以像個大人般洞悉人性,也可以像個嬰孩般自然純真。
這些原本相互矛盾的性格到了她身上,卻一點也不衝突,她擁有的正是他所缺乏的健康氣息,正面且不預設立場地看待世間萬物。
她見他突然又不說話,陰鬱著雙眼,緊抿著唇線,這表情,總令她揪心。
她好想打開他的心門,讓陽光透進來。
這樣的念頭,似乎在第一次相遇,見他毫無表情地將一大疊鈔票吩咐司機分給遊民、見他冷凝著眼將身邊的女友送上車時,便不知不覺地種下了。
什麼都不在乎的人,很可怕,偏偏這毀滅的性格吸引了好奇心重的羅曼光,一步一步走進了他灰暗的世界裡,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熱能不能融化他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