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夜裡,一陣驚心動魄的哭喊聲劃破黎明前的寂靜。
「爸!不要走,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康泓寬淚流滿面地抓著爸爸不放。
「爸爸對不起你,我可憐的兒子。是我沒用,讓你沒了媽媽,現在還……還連你都養不起……」
康段把十五歲的兒子緊緊抱在懷裡,好友應賢站在一旁,看著讓人心酸的場面,內心感慨萬千。
康段和應賢是大學時代的好友,畢業後,應賢從事媒體傳播,事業一路順暢,運途亨通,成立「T影視公司」,還當導演拍電影賺了不少錢,以影視大亨之姿和大明星凱麗兒結婚,生下女兒應築亮,長得像媽媽一樣美若天仙,小小年紀已經是赫赫有名的小童星。
而康段就截然不同了,兩人的命運有如雲泥之別。
康段醉心於服裝設計,不過運氣很背,作品沒得到世人的青睞,工作的公司不久就倒了,他乾脆自己成立服裝公司,投注了所有的積蓄,誰知碰到景氣不好,他賠錢不說,還背了千萬債務,最後老婆因病過世,他幾乎一無所有。
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康段決定轉戰東南亞重新開始,但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兒子。畢竟兒子未成年,還要唸書,他養自己都很困難了,也沒多餘的錢養兒子,國外人生地不熟的,如果帶著兒子一起過去,生活勢必困難。
在最走投無路的時候,他想起了應賢。大學畢業後,他們一直都有聯絡,如今他是他唯一的希望。
突然,康段雙膝一跪,請求應賢。「求你替我照顧我的兒子!他是我心頭永遠放不下的牽掛!」
好友一場,應賢怎可能見死不救?他義無反顧地許下承諾。「沒問題,我會好好照顧他,你放心去打拚事業吧!我們等你成功回來。」
「爸爸!」康泓寬哭得唏哩嘩啦。「我不要離開你……」
「我也捨不得你啊,兒子。」康段紅了眼眶。「可是,我實在不忍心讓你跟著我過苦日子,毀了你的未來。你放心,爸爸一定會成功回來接你的,你要努力向上,不讓爸爸失望,知不知道?」
他們一點選擇都沒有,康泓寬在淚眼婆娑下,送走了唯一的親人。
「孩子,人生有許多悲歡離合,你要學會看開一點。」應賢安慰道:「你就跟著我吧!應伯伯不會虧待你的。」
「我不希望欠您人情,應伯伯。」早熟的康泓寬擦乾眼淚,有骨氣地說︰「如果可以,請您派工作給我做,我不會白吃白喝白住的。」
「你多大?」應賢問。
「我今年暑假過後,剛好升高一。」
「那才十五歲。」還小呢!不過看來,他是人小志氣高。
「念什麼學校?」
「復美高工。」
「什麼科系?」
「美工設計。」
「跟你爸爸一樣,喜歡畫畫吧?」
「對,畫畫是我的生命,我永遠不會放棄的。」康泓寬認真且篤定地說。「我目前是念日間部,如果可以,我願意轉到夜間部,白天為應伯伯工作——」
「孩子,先別想那麼多。」應賢心疼地阻止他說下去。「到伯伯家裡安頓下來,之後我們再好好談談,走吧!」
豪華的車子已經在巷口等著。
康泓寬提著行李,回頭望向不堪回首的小屋,這裡對他而言有著許多悲傷的回憶。
坐上車子,車子逐漸遠離,這棟老房子從此成了沒有主人的空屋。
應賢的家出乎意外地豪華,簡直如同畫裡歐洲皇宮的翻版,康泓寬看得目瞪口呆,原來這就是有錢人住的地方。
他跟著傭人上樓來到客房,房間寬敞舒適得讓人不愛也難。
經過了一天的折騰,康泓寬很累,隨便洗個澡,倒在軟綿綿的床上,就夢周公去了……
深夜,四周很安靜,應賢夫妻倆正在書房裡談話。
「你沒經過我的同意,怎麼就隨便帶一個男孩回家?」凱麗兒有些不滿。「他是個怎樣的孩子沒有人知道,萬一品行有問題,該怎麼辦呢?」
即使是在抱怨,她說話仍維持著輕聲細語,不曾有一絲失態。她是天生的貴婦命,不但是當代炙手可熱的明星,高貴又美麗動人,還擁有愛她的富有老公和漂亮聰明的女兒,可說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這也是不得已的,康段是我大學時最好的朋友,他做生意失敗,失去了一切,現在只能到東南亞重新開始,會把兒子的未來押給我,也是因為信任我……基於義氣,我當然就一口答應了。」應賢試圖說服她。
「我只擔心萬一我們教不好他,或者,他給我們家惹來什麼麻煩……」凱麗兒的顧慮也算合情合理。
「妳放心,他很乖,不會造成我們的負擔。之前他還自己說,不要在我們家白吃白住,希望轉念夜間部,白天為我工作養活自己。」應賢道:「妳看,這樣早熟懂事的孩子,不可能惹什麼麻煩,何況學畫的孩子,不會做壞事的。」
「學畫?」凱麗兒一臉詫異。「那孩子喜歡畫畫嗎?」
「是啊!他念的還是很有名的高工美工系。至於要不要轉為夜間部,我想再跟他討論看看。」
「嗯,再看看情況吧!」
凱麗兒不禁對這孩子的印象有些改觀,因為她也喜歡畫畫,尤其欣賞會畫畫的才子。
雖然有人說喜歡藝術的男生有點娘娘腔,但這是不瞭解而產生的誤解,藝術家細膩的心思、特殊的氣質和品味,是一般凡夫俗子望塵莫及的。
他們全家都熱中於藝術,除了女兒應築亮以外。
十歲的應築亮遺傳了媽媽的美麗外表,也遺傳了爸爸的商業頭腦,卻沒有遺傳到父母的藝術細胞。
她討厭畫畫,也沒有耐心欣賞藝術,讓凱麗兒很失望。
「既然你這樣說,我也沒什麼好反對的,不過……」凱麗兒有但書。「以後他就是我們家的人了,如果他做錯事,我還是會一視同仁地念他,你可別亂插手喔!」